,兩個不認識的嬤嬤正在準備著給她上藥。
“痛……輕點……”
兩人笑著說:“是,輕點。不過痛總是難免的,少不得熬著些。”
層層衣物都已經被血凝固,撕扯開來時如同剝皮;藥酒性烈,清理傷口時滾擦在血肉上如火燎刀剜——而這樣的苦楚綿綿延延,不知其終。冰兒痛得一身冷汗,漸覺眼前一片金星亂閃,漸次昏黑,再睜開眼睛時身上已經換了乾衣裳,兩個嬤嬤人也不見了,只覺得透心的寒冷,身上蓋的那條潮嘰嘰的毯子一點都沒有暖意,而口中乾渴的難受更甚於身上疼痛,四處一望,牆角邊遠遠的倒是放著一個茶壺,只是自己喑啞的聲音呼喚幾遍,也沒有人理睬。
半夢半醒昏沉沉,看著天色由白轉黑,漸漸點起燭火來,才有人到了身邊,送上來一碗老米飯,兩盤菜:“吃吧。”
“水……”
等了半天,一碗帶著淡淡茶褐色的水送到面前,就著喝了一口,卻不是茶味兒,那人有些不耐煩地說:“還得我給你舉著麼?自己拿著喝。”冰兒竭力伸手捧碗,手卻顫抖著不聽指揮,沒飲上兩口水,終於還是將碗打翻在地上,那人越加不快,嘴裡嘀咕了句什麼,氣哼哼把破瓷片撿了,甩了門出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門又吱呀一聲開了,聽聲音是換了個人過來,上來摸了摸冰兒的額頭,輕聲自語般道:“怎麼這麼燙?”把飯菜移近了些,道:“都冷了,快吃吧。人是鐵飯是鋼,甭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能糟踐自己。”“我在哪兒?你是誰?”冰兒聽見自己的聲音,又嘶啞又暗沉,嗓子像被刀劃拉過似的,鈍得發痛,她狠命清了清喉嚨,然而咽喉乾燥得要出火,連一點唾沫星子都沒有。
那人挖起一匙飯,送到冰兒口邊:“這是哪兒?這是宮裡懲罰有罪宮人的地方。我是誰?熬到這個年紀呆在這個地方,你指望我是誰?”
冰兒頓覺自傷,慕容業死了,已經讓她覺得眼前一片黯淡;如今父親又如此忍心,那麼慘酷的責打不算,還發落到這裡不聞不問。想到這裡,冰兒別轉開頭,避開那一勺飯食:“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那人又把飯送到嘴邊,“上頭來人說了,照顧上不能有閃失。我這條老命,雖活得辛苦,還是想要的。”外面便聽見有人遠遠的說:“矯情!憑是哪宮的姑娘,到這裡來還使什麼二主子脾氣?愛吃不吃!”那人回頭向外道:“得得,你少說兩句吧!”勺子依然堅持地伸在冰兒嘴邊。
冰兒沒奈何,吃下飯食,到喉嚨口卻似被堵住了似的怎麼也咽不下去,一陣噁心,忍不住張口把飯都嘔吐了出來,胃裡依然不適,又張著口乾嘔,動作一劇烈,就牽著身上的傷麻麻的疼痛。那婆子皺著眉“哎呀”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拿抹布把嘔吐物拭掉,卻見裡面摻著血絲,不由又來探探冰兒的額頭,也沒有再強她用餐,只從旁邊倒了一碗水,看著她大口大口喝完,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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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到乾隆,自從痛打了冰兒,心也一直未安寧過,想到她和慕容業的孽緣,就恨她的不知輕重、不顧體統;然而想到她平日裡的嬌俏率真,依偎在自己身邊時天然真切的孺慕之思,又是心底裡捨不得她。懸在心上的滋味兒最不好受,除卻給太后請安要擺一副笑臉,御門聽政還要顯得從容,回到養心殿裡,就整天臉板得比鐵板還嚴,身邊的太監宮女時時陪著小心,一個相關的字兒都不敢提起。
這日,乾隆強裝笑臉去給太后請安,又恰被問到冰兒這件頭疼事,太后對冰兒也是又恨又愛,嘆了半天氣道:“五格格在民間長大的,又是流落江湖,怪不了她的無法無天。不過皇帝也不值得生那麼大的氣,當心自己個兒身子!瞧你這兩天定是沒有睡好覺,眼睛都陷了!至於五格格嘛,你打也打了,關也關了,教訓也教訓了,怎麼說一個女孩子家,罰得還是別太狠了,她從盛京回來時那麼瘦的身子,平日自以為強壯,你可得有數!萬一有個好歹,後悔就來不及了。”
乾隆陪著笑臉應了,回去臉色就難看得很。小太監上來奉茶,擺的不是平日裡的位置,又比平時燙了三分,他一把把杯子砸在地上,水花四濺。馬國用怕他要大怒,上來討情:“新來的不懂規矩,皇上別為這腌臢奴才動氣……”話沒說完,就被乾隆指著鼻子罵道:“他不懂規矩,你也不懂規矩!日日無法無天!你,罰三個月月銀;他,拖出去責四十板!”
倒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