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極熟,沒有外人的時候也可自行坐著,一面研著墨汁,一面道:“最近宮裡總是不大太平,一茬接一茬的。”
“有什麼,幾十年都這麼過來了。”太后坐在窗邊撫著胸口,看向庭院內的無限春色,有散養的鳥兒在樹梢脆鳴,吱吱喳喳叫的分外歡快。出神望了一陣,從小几上的藥盒裡揀出一粒藥丸,“別磨了,去倒一碗溫水過來。”
“娘娘,歇好了再寫字罷。”雙痕端了溫水過來,在對面坐下道:“娘娘最近身子不好,別不心疼自個兒,皇上的江山、後宮,公子的事情,他們自個兒會去辦妥的,何苦一個人操碎了心?”
太后並沒答話,默默的將藥丸用溫水服下,微微蹙眉,招手道:“好苦,取點木樨花露過來。”
雙痕拿了一個朱箋封口的小玉瓶過來,問道:“要不要兌在水裡化開?”
“不用。”太后拔開瓶塞,直接仰脖抿了一口,在嘴裡含了半日,這才將玉瓶兒放在桌上,也不蓋上瓶塞,任憑絲絲甜香散發開來。無聲的沉默了一陣,輕笑道:“小丫頭們都長大了,往後的日子該熱鬧起來了。”
“娘娘是說……”
“不說她們了。”太后搖頭,“由得她們去折騰吧,哀家都看著呢。”說著起身,走到角落的高腳梅花架子前,開啟博山爐頂蓋,往裡面灑了一把百合香碎片,在嫋嫋香菸中站了片刻,側首問道:“忻夜那邊的人,都查清楚了麼?”
“嗯。”雙痕點頭道:“除了五蘊、六塵和沈家小姐,還有一位從醫的蘇姓女子,餘下三個僕人都是京郊人氏,都是極本分老實的人。”
“蘇姓女子?”太后略微詫異,“從前並沒有聽沈義山提過,和忻夜有什麼關係?”
“據探報的人說,那位蘇姑娘醫術甚是了得,從前還給沈義山瞧過病,至於怎麼和公子走在了一起,奴婢就不清楚了。”
“她的身世查清楚沒有?”
“查了。”雙痕笑了笑,“說起來,還是江南蘇家的小姐呢。”
江南蘇家乃是慕家設在江南七省的暗點,以書香世家為遮掩,專門負責江南外省的地方訊息。太后對蘇家自然不會陌生,因此奇道:“既然是蘇家的小姐,怎麼會在江湖中顛沛流離?再說,從前也不曾聽蘇家的人提過。”
雙痕回道:“蘇家老爺子有兩個兒子,長子蘇全心、次子蘇一心,後來光帝爺的公主嫁的蘇家大公子,便是蘇全心的兒子。”
太后頷首道:“這些我都知道,不消多說。”
“是。”雙痕接著往下道:“那蘇一心便是蘇姑娘的父親,據說自幼沉迷醫道,完全不願插手蘇家做的事,後來還因為一個女子,退掉了家中訂下的婚約,蘇老爺子一怒之下,便將蘇一心念出了家門。這位蘇姑娘單名一個‘拂’字,乃是她父親離家之後出生的,名字並未記在蘇家宗譜裡,便是蘇家的年輕人也不甚清楚。”
太后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想來蘇家也不願意多提。”雙痕嘆了口氣,然後道:“當初沈義山病重,還多虧這位蘇姑娘醫治相救,大約就是那時與公子認識的,據說如今兩人很是相熟。”
“雖說江湖裡的人不拘小節,但畢竟男女有別,能夠相熟到住在一處,想來關係不同一般。”太后沉吟了片刻,抬眸道:“難不成那蘇姑娘跟忻夜,彼此愛慕?”
雙痕搖頭笑道:“這個只有問公子了。”
“誰知道他們年輕人呢。”太后想了想,眼下沒有憑證去下定論,“罷了,只要查明那位蘇姑娘人品好、沒有壞心,忻夜身邊有個女孩兒照顧著,也不是什麼壞事。況且我也管不了他們,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雙痕道:“是,會著人再仔細查的。”
太后將金珠甲套一枚一枚摘下,揉著手指道:“雙隱街的人必須安排妥當,不要單插一個人,買下幾處房子,讓線人帶著妻兒家眷住進去。”像是累了,轉身在九鳳暗紋梨木椅中坐下,“從前以為淮安偏僻,有沈家的人護著忻夜即可,誰知道還是出了那樣的意外,現在回想起來仍是止不住後怕,況且京城人多事雜不必淮安,更是不能出半點岔子。”
“娘娘放心,都已經調停安排妥當了。”
太后心中甚是愧疚,嘆道:“也都怪我心狠,怕佑綦剛剛親政惹出亂子,才耽擱了時間,還好忻夜沒有出事。只是沈家夫婦死的太冤,這個仇我一定替他們報了,還有那位沈家小姐,也要讓人多照顧一些。”
“娘娘,別再多想了。”雙痕勸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