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兒子真的較真起來,底下的人都不敢獵了,豈不無趣得很?母后放心,兒子獵一、兩隻玩樂而已。”
“皇帝哥哥,給我獵一隻小雪兔吧。”雲枝早就耐不住靜坐,因為年紀幼小,又不能跟著去騎馬狩獵,趕緊跑下去纏著皇帝撒嬌,“月兒想養雪兔想了好久了,爹爹總是忙著沒空,還說我貪玩淘氣不聽話,皇帝哥哥可要幫月兒的忙啊。”
桓帝伸出手與她拉勾,認真笑道:“好,一定獵一隻雪兔回來。”
“還有、還有,可不要把雪兔弄傷了哦。”雲枝細細叮嚀,皇帝被她纏著不住的交代,二人喋喋不休,倒是給了太后一個走神的機會。桓帝說了一會兒,便朝太后告安領著人離去,侍衛們自然也尾隨其後,少時便就簇擁著皇帝上馬跑遠了。
雙痕先時也趁機眺望了兩眼,俯身耳語道:“外面侍衛不少、服侍也一樣,隔著紗簾又不是太清楚,方才奴婢沒有瞧見人,該不是沒有來吧?”
“不。”太后捻起絲絹輕輕掩唇,語音凝澀而篤定,“是他,不會錯的。”後宮女眷觀賞狩獵原為遊玩散心,並不固定拘束,太后藉口換身輕便衣衫,遂由雙痕攙扶著往後面去了。
是他,不會錯的。
縱使都是千人一面的兵卒服色,縱使是遠遠的隔著紗簾,縱使整整二十年不曾見過一面,但是母子連心,自己仍能一眼認出那個孩子,更何況,那溫潤的眼角眉梢像極了那個人,時光瞬息逆轉,將自己再次帶回到二十年前……
那時候,自己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澄澈少女,卻同今日的雲氏一樣,已經貴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光帝是個溫柔多情的少年郎,正當朝氣無限的青春年紀,對於情愛單純而熱烈,恨不得傾盡所有以博愛侶歡心。雖然他本身並不喜愛騎馬射獵,但因自己提過一回,便興致勃勃的陪著出來春獵,高興地彷彿是個得了糖果的孩子。
那一日,也是今天一樣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因為自己替他捉到了一隻狸子,他便說要答謝自己,又覺得金銀珠寶太過無趣,於是扮做侍衛混入馬隊護衛,親自領著隊伍護送自己回宮。次日,便有朝中老臣上折苦心勸諫,他卻以“夫妻之樂、乃為私事,不與朝政相干。”擋了回去,這段小小的插曲被宮人笑了好久,傳得整個京城人人皆知。
說不清,此刻究竟是難過還是什麼。本來應該藏得很深的記憶,被那個孩子的到來再度翻了出來,那些隱藏在心底的記憶不斷湧出,原來隔了整整二十多年,自己不僅沒有遺忘,反倒因為一遍遍的憶起更加清晰明瞭。
如今的他,是否還在天上注視著自己和忻夜?又或許,早已投入往生輪迴轉世為人?不論如何,自己將會不計一切護得忻夜周全,用盡餘生最大的疼愛呵護他,以彌補這二十年來的虧欠之情。
“娘娘”雙痕小聲問道:“是不是先回宮歇著?”
“不了,過會兒便出去。”太后出神良久才答,淡聲道:“一則有我在場,外頭場面會跟著熱鬧一些;二則,若是早早的回去了,佑綦難免會以為我身子不適,最主要的是,我還想再多看看忻夜。”
二十年的思念,只一眼又怎麼能看得夠?太后悵然望向窗外,碧空中的清風似乎也感應到了自己的憂傷,流雲時卷時舒,不斷變換出形態各異的雲朵樣子,涼風貫耳,像是上蒼正在萬丈高空中輕聲嘆息。
太后出去的時候,正好趕上桓帝捉了一對小雪兔回來,把雲枝高興的什麼似的,圍著一對雪兔跑來跑去的看。樂楹公主因為去找丈夫雲琅說話,也才剛過來,見女兒左蹦右跳的不由好笑,上前拉道:“好了,別在這兒轉得大夥兒眼暈。”
雲枝不理會自己的孃親,朝桓帝笑道:“皇帝哥哥,月兒已經給它們想好了名字,一個叫小月,一個小綦,皇帝哥哥覺得怎麼樣?”
桓帝還沒答話,樂楹公主已先喝道:“別胡鬧,皇上的名諱也亂叫的?你再這麼淘氣,回頭讓你爹爹狠狠罰你。”
“綦”字乃是桓帝的名諱,自他登基之後,“佑綦”二字便只有太后喚得,旁人就算書寫也要減畫避開聖諱,如今被雲枝用來給兔子命名,早把周圍宮人嚇得面如土色。雲枝卻不管許多,不服氣道:“為什麼不可以?小月就是我,小綦就是皇帝哥哥,他們倆在一起玩耍、一起長大,難道這樣不好麼?”
樂楹公主聽了女兒的解釋,哭笑不得道:“行了,你別瘋瘋癲癲的了。”
“姑姑,不要緊的。”桓帝倒是笑了,勸道:“難道朕用了一個‘綦’字,天下人都不許用了麼?月兒原本也是一番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