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都還年輕,看不出脾性為人究竟如何,這皇宮裡的事情歷來難說的很,誰也不知道將來是什麼樣兒。”說著又笑,“皇上也太慣著小郡主了,皇后心裡難免會不痛快的。”
“佑綦還太過年輕,自己也不過是個剛長大的大孩子,一門心思都在政務上,哪裡懂得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又如何曉得體貼女兒家的情意?”太后仰面往向青藍一色的碧空,恍惚一起自己年輕時的往昔,慨然道:“說到底,還是沒有遇見真正讓他動心的人罷了。”
雙痕笑道:“娘娘可算說到點子上去了。”
太后卻有些微微出神,沒有答話。對面的鏨金雕花銅面菱花鏡裡,清晰的映著一張沉靜似水的容顏,雖然有盛裝華服陪襯,卻仍然掩不住眉宇間的淡淡落寞。
遙記得昔年時光,他時常握了一把溫潤的玉牙梳,含笑站在自己身後,對鏡細細梳著那一頭及腰的青絲。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會偏了頭笑問:“宓兒,今日想挽一個什麼樣的髮髻?”又或者彼此賭氣了,他便折上一支時鮮的花兒,過來哄自己開心,比來比去道:“這花戴在宓兒的頭上,竟被襯得鮮活了好幾分呢。”
憶往昔,昨日夢。
那時不知時光轉瞬即逝,總以為還有很多很多牽絆的日子,到了今日,徒剩一腔空落落的傷感罷了。
第十七章 繁夢(中)
“娘娘,怎麼了?”雙痕久不聞太后的聲音,上前喚道。
“哦……沒什麼。”太后從回憶中挑了出來,靜了靜心緒,“走吧,前面宴席也快開始,再不過去,大夥兒該等得心焦了。”說畢對鏡戴好珠釵手串,輕輕整理衣襟,一如平常那樣微笑著,看不出有過絲毫的別樣情緒。
“娘娘,再把這個披上。”雙痕捧來一件緋羅色的泥金挖雲片錦披,替太后繫好細緞帶子,理順領口白絨風毛,然後揚聲喚來早已預備好的八寶香車,一路漫漫朝御花園方向趕去。
元宵宴席設在御花園內的未初堂,內中大殿寬闊良深,四面通達,等太后一行人趕到之時,太妃、公主們早已等候多時了。眾人齊齊站了起來,一起請安道:“太后娘娘金安萬福,佳節同喜。”
“免禮,坐罷。”太后抬手示意,然後由雙痕攙入大殿中央正座。
此時桓帝正在泰安殿大宴群臣,內宮裡都是皇室女眷。東面以謝太妃為首,坐的都是先明帝時的太妃們,右側以樂楹公主為首,緊挨著往下便是雲皇后、妃子,以及湖陽公主等晚輩,滿殿大約做了二十來人。睿親王因為尚不足成年,也是歸在裡面,與小郡主雲枝共同享有特例,在太后左右分別設了兩個小席。
因是正月裡,殿內女眷都是身著各色大紅盛裝,放眼望去一派喜慶,將元宵節的氣氛烘托的格外濃烈。太后象徵性的說了幾句吉利話,眾女眷也都跟著陪笑附和,等到精美菜式流水般陸續呈上來時,宮人們唱菜聲連綿不斷,其間夾雜著妃子公主們的笑聲軟語,大殿頓時熱熱鬧鬧活泛起來。
酒過三巡,宴席上已經吃了一大半,女眷們本來食量就小,都是各自三三兩兩的說這話。樂楹公主上來給太后敬酒,趁著下面喧譁嘈雜,低聲問道:“皇嫂……今天晚上是大喜的日子,可我怎麼瞧著,皇后有點不舒服似的。”
“想是有孕,身子不大爽快罷。”太后淡淡掠過,順著方向朝皇后那邊瞧了一眼,只見她禾眉微蹙、懶怠飲食,果然有點精神不振之態,遂吩咐道:“皇后累了,讓人先送她回去歇著。”
雙痕下去說了兩句,雲皇后忙起身推辭道:“多謝太后娘娘關懷,臣妾並不覺怎麼累,難得這麼熱鬧,大家坐著說說話也好。”
太后笑道:“你有身孕,若是不暢快反倒讓人擔心,況且今夜家宴也沒外人,不過是大夥兒湊著應個景兒,該歇著就歇著,先回去罷。”
“是啊。”安和公主素來最是知曉太后的心意,接話笑道:“皇后妹妹雖然是一番孝心,想要多陪著母后說說話,可若是辛苦累著了,回頭豈不是讓皇上心疼麼?”
被她這麼一說,雲皇后不免越發不好意思,臉上微紅,起身道:“是,臣妾謹遵太后娘娘的吩咐。”
“太后娘娘”皇后身邊的恭妃也站了起來,今夜穿了一身錦杏紅的繡金長擺鸞袍,頭上步搖墜珠顫動,襯得一雙妙目愈顯靈動機敏。朝上福了福,口齒伶俐道:“皇后娘娘的胎兒要緊,不過自個兒回去路上冷清的很,也教人不放心,臣妾想去送送再回來。”
太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也好,一路上你們正好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