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莊妃如何作妖①,二夫人同瑞瓏嫣皆是充耳不聞,面色如常。
左右又有幾個見不得莊妃安生的後宮妃嬪、誥命夫人在旁插科打諢,惱得莊妃無暇挑錯——莊妃出身不高,而今年老色衰,恩寵不再,嫡親皇兒又不具爭儲之能,眼下不過是佔著個二品妃的名號罷了,就是稍稍得寵些的低位妃嬪,也能踩她兩腳洩氣。在她的鐘粹宮裡,怕是隻知懷氏,不知黃氏——這才教二夫人母女倆鬆了一口氣。
酒過三巡,二夫人藉口微醺,攜自家閨女一道,走出正和殿外透氣。
“瑞夫人,且留步。”
正這時,後頭走來一位宮人。
那宮人年紀不大,身量纖長,膚色瑩潤,一雙卻月眉,圓溜溜的大眼睛烏黑清亮,將語未語,只是鼻樑微塌,紅唇微大,姿色稍遜一籌罷了,然似是單純無辜,實則狠厲非常,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物,三千烏髮挽了個整齊利索的半月髻,頭戴鈿銀銖子,斜斜簪了兩支翠玉鑲銀釵,兩耳一對翡翠石,通身青衣打扮,腰佩五色錦囊,腳踏青絲褐面千層底。
但見那宮人扣了個萬福,道:“奴婢景仁宮卉意,給瑞二夫人請安、給瑞四姑娘請安。”
“原是卉意姑娘。”二夫人點了點頭,又拿眼示意自家閨女給卉意見禮。
瑞瓏嫣聽話,遂福了福身子,道:“瓏嫣見過卉意姐姐。”
“瑞姑娘有禮了,奴婢如何受得。”卉意哪裡敢受瑞瓏嫣的禮,忙側身避過,又福了一福,再道,“我家小主請瑞夫人同瑞姑娘移步,到亭中一敘。”
“你家小主是?”
溫嬪乃是庶二品嬪,為景仁宮掌宮之主,底下伺候的宮人,該要敬稱一聲主子娘娘。而眼前這位宮人既然稱呼自家主子為小主,想必她家主子定是居於景仁宮、受溫嬪管教的低位妃嬪,而居於景仁宮的地位嬪妃,旁的不說,武充媛便是其中之一……二夫人仔細一掂量,便有了計較。
雖說如今璟親王在朝堂之上如魚得水、前途明朗,但在這後宮之中,說到底並非虞德妃一人獨大、足以一手遮天。二夫人可不是那些個不知事的小丫頭,需知後宮險惡,一步錯步步錯,更妄論自家閨女還在身側,容不得二夫人掉以輕心。
卉意笑道:“瑞夫人隨奴婢走一趟便知曉了。”全然不在意二夫人眼中的警惕,篤定眼前二人必會隨她而去,“瑞夫人,瑞姑娘,請。”
卉意走在前頭,左拐右拐將二人引至一處亭落,名曰臨溪亭。
臨溪亭平面方形,面闊,進深各三間,四面均當中開門,斜方格槅(gé)扇門各四扇,兩側皆為斜方格檻窗,窗下檻牆貼飾精美的黃綠色琉璃花磚,臨水兩側門前加設木護欄。黃琉璃瓦綠剪邊,簷下施斗栱,攢尖式樣的四角屋頂,內室為花卉圖案海墁天花,當心繪有蟠龍藻井。東西兩側池畔環以漢白玉望柱欄板,池水清澈見底,池中游魚自得,蓮花芬芳。南北兩側花壇植以牡丹芍藥玉蘭丁香,左右散植柏樹數十株,花木扶疏鋪滿綿長小路,幽靜自然。
眾人只見臨溪亭中站著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婦。
那少婦一身吉服,前後兩肩乃是金雀抱枝圖樣,挽了一個正宮髻,頭戴鏤空雕浮花寶珠頭面,左右各簪了一支紅碧璽雕海棠釵,羽玉眉,紅纓唇,兩耳一對金葫蘆,胸前掛著一串朝珠,共一百零八顆,一手一隻金鑲玉鐲子,腳踏冠頭鞋。卻說這婦人原不是旁人,正是景仁宮充媛武氏。
二夫人瞭然,福身而道:“臣婦瑞林氏,見過充媛小主。”
“瑞夫人有禮。”武充媛側身受過禮,又給二夫人福了一福②,再上前拉起瑞瓏嫣的小手,直笑眯了眼, “這位就是瓏嫣姑娘罷,果真是個美人胚子,怨不得德妃姐姐日日掛念。”
瑞瓏嫣乖巧,立時給武充媛福了福身子,道:“瓏嫣見過充媛小主,小主萬福。”
武充媛喜愛不已,直把瑞瓏嫣當作嫡親的姐妹般誇道,鬧得瑞瓏嫣有些不知所措,臉頰飄紅,嘴上連連說了好幾聲“小主謬讚”。
拖泥帶水絕非二夫人本性,客套幾句,二夫人便直面相問:“敢問小主此番命臣婦母女前來,所謂何事?”
聽得此言,武充媛明眸一閃,侯在一旁的卉意識趣,遂退至亭外,以作守門警示之用。連原本手足無措的瑞瓏嫣都靜下心來,規規矩矩地站在自家母親一側,垂首不語。
瑞瓏嫣的心裡原就奇怪得緊:武充媛同母親與自個兒不過一面之緣,能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非要在皇帝壽宴上單獨來到這亭中一敘?就是真有要事相談,也該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