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土地裡剛長出來的新苗;它被我踏的只剩下爛泥。若草木真的無情;那它也會痛吧;或許草木本就有情;只是它不會說話。
我再抬起頭;他身後黑色如墨,忽然從中放出一朵五彩的煙花;在這黑夜裡什麼也不顧地揮霍著她有限的激情。接著我看清他被煙花照亮的臉色;如死人一般的慘白。
“你們一個個都別想走!”火光逐漸靠近;我們就像籠中的困獸;只能死死地佔有自己僅限的餘地。大頭的身體首當其衝;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陰騭。他掃過我和南意;冷笑一聲,把被綁住的何成踢過來;問道:”你們三個中剛才;是誰殺了我的兄弟?”
我看見拿著火把的人已經圍成一個圈;每個人的臉上都閃爍著詭異的白;那不是慘白;是陰白。
這樣的白色令我憎恨;無悲無喜;不怒不嗔。死亡對於一個人;有著無法挽回無法彌補的致命力。如果是這樣;我寧願望見白色的那個人不會是我。
☆、10。
“是我。”
三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愣了愣;看向旁邊的南意;他的眼睛和之前判若兩人;裡面只有絕對的冷靜和凌冽;沒有半分畏懼。
大頭怒極反笑;”刀痕的印子都是深淺一致;你們真把老子當猴耍嗎?你以為主子讓老子帶你們回去;老子就真的不敢動你們一根毛髮嗎?”他頓了頓;笑意陰森;”老子的辦法多得是。”
“你們只有兩個選擇;一;讓她陪我。二;你們兩個人其中一個;斷了自己的右臂。”他頓了頓,兩臂抱在胸前,挑釁地道:“怎麼樣;很划算的選擇吧?”
四周靜默,毫無一絲聲音,□□靜,也太讓人煩躁。南意站在我的身旁,袖子下面緊攢起拳頭,他的面孔卻格外平靜。何成沒有發出任何一句話,只是呼吸漸漸變沉。
斷臂;對一個人類來說是極大的殘忍。於一個不完璧之身;於一個殘疾和一具行屍無任何區別。犧牲一個女人還是犧牲一隻手臂?誰都知道該如何權衡利弊。
“知道你們難做,那就讓我來替你們做一回。”大頭橫眉冷目,食指一指我,道:“你過來。”
“且慢。”何成在陰暗裡道出一聲,他的語調緩緩,不疾不徐,我一時猜不透他想做什麼。
南意忽然搶先一步,四分散漫三分輕佻地道:“人是我殺的。”
我心裡一涼。
大頭緊皺眉頭。
他笑了笑,“你還不懂?初遇你們,我就掩藏身份,故作天真,以你老奸巨猾的水平都沒識破,自然也料不到是我殺的人。可現在看來,老奸巨猾這個詞還配不上你。你太蠢,誰不知你一開始就被我徹徹底底的耍了?”
大頭的呼吸徒然變重。
他不可以這麼說,不能再這麼說下去,不許在這樣說下去。
“你的那些手下,都習慣掉以輕心,就是一包廢柴……”
“閉嘴!”大頭終於走過來,一步一履都充滿了殺意,他死死地盯著南意,舞起手上的長刀,猛地揮下去——卻欲落未落。
刀光映出他的面孔,波瀾不驚,那雙眼睛裡佈滿冷意。
這才是真正的南意。
大頭爆發出一聲悽愴的嘶吼,震得林中的飛鳥都撲撲往天空飛去,天色露出一線白,那把刀緩緩放下,驟然如驚醒的雄獅咬向了他的右臂——
那一刀力度極深,並未把他砍斷,只留下了半塊。南意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面色慘白,嘴角竟生生漫出一絲笑,似是嘲諷,似是悲哀。那刀繼續揮起,背後藏著誰人的憤怒。那迸濺的鮮血灑到我的臉上,我卻只覺得冰冷入骨。
我其實和他們一樣,在面對命運的不公時,只能使血管中危險的沸騰冷卻。然而此時此刻,我對自己感到無能為力。我慘白的幾乎透明的面板下,青色的血管蜿蜒暴起,我能感受自己的血液正在期間多麼迅疾的奔騰,紅如烈火,豔如烈火,燃燒如烈火。
那樣的鮮血充滿了憤恨,可怕地灼人。我必須狠狠控制住自己,才能穩下這樣沸騰的血液。
我隨他一起跪下,看著他的血液汩汩流出,淌到地上,蜿蜒成一條紅色的蛇。日光這時出來,照著林間的霧氣瀰漫,綠意勃勃。遠處似乎有頭梅花鹿,低頭喝水,晃著腦袋,搖搖尾巴,忽然又跑遠了。
此時此刻,此時此景。
我問,為什麼?
沒有人回答我。
悲風煽動樹葉,發出萬千生機呼吸的聲音。彷彿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可以這樣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