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擱一段時間,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二郎,可是家中無人?”林菀遲疑地問。
容謙有幾分尷尬,他目光四下漂浮,氣弱地說:“再等等就好了,門房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使。”
果然,過了一會兒,那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個小縫。裡頭探出個小腦袋,是個年輕的小廝,他眼珠一轉見到容謙,愣了一下,連忙側身開了大門,笑容滿面地說道:“聽到敲門聲我還以為我聽茬了,這個時辰誰會來呀。沒想到是二爺回來了。”
“來喜,你爺爺呢?”容謙和林菀好不容易進了門,總算鬆了口氣。
來喜的爺爺就是老門房,雖然年紀大了,腿腳還算可以,便一直沒被置換下來。
“難為主子惦記,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老夫人仁慈,已準了回家養老了。現在是小的接替了他的活。”來喜見人三分笑,容謙對這個滑頭的小子還有印象,他問道:“你不是在二門聽差嗎?”
“小的以前年紀小,就做做跑跑腿的雜事,大管家說我現在是個半大的小子能幹點活了,便讓我和秋叔混流當值來看門子來了。”來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剛才廚房的桂枝姐姐喊我幫忙,所以能及時給二爺開門,不要怪罪小的才好。”
進了大門,裡頭還是黑漆漆的,容謙眉頭一皺,怎麼現在連這的大燈也不點了。來喜一盞小燈根本不頂事,照不了多遠的距離。容謙怕林菀不熟悉地形絆著,忙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半扶她走。“爹帶走了府裡的人手去平川鎮,祖母沒有再添派些人手?”
提起這事,來喜也是苦著臉:“老夫人說,府裡主子少事情不多,沒必要買些人回來吃閒飯。您也知道,老夫人不喜歡外面買人,嫌不乾淨。”這裡是容家是經年的祖宅,是五進大宅,大院子小院子有足有十來個,以前他們就看顧不過來,更別說現在了。
據說容家祖上出過列侯,容謙太爺爺那輩還勉強維持府裡的體面,但這幾輩子孫沒個爭氣的,好端端的家底也給敗落個乾淨。只餘下這樣一座宅子,還能窺見先祖時的榮光。來喜爺爺每每提起這事,就要搖頭嘆氣,說現在老夫人變成這樣孤僻的性子,也是情有可原。
走了一會,裡頭總算有人迎了出來,容謙使人去給老夫人傳話,他們先回西跨院放下東西就過去問安。到了以前容謙住的房間,林菀根本顧不上打量,她提了精神,等著見祖母。夏荷倒是一驚一乍的,在平川鎮的時候,她就覺得縣丞大人家氣派,沒想到跟現在這個地方一比,那都不算什麼了,這宅子才是大呢。二爺一個人竟然就住了一整個院子。
她在院子裡左顧右盼得看稀奇,柱子小聲地說了聲“土包子”。夏荷耳朵靈敏,當即撲捉到了,她心裡一委屈,後來好幾天沒理會柱子,結果讓柱子好生不習慣,反倒沒事往夏荷跟前晃悠。
當然,這是後話,且說現在,容老夫人得了信,當即派了一個小丫頭過來傳話,說是時辰晚了,她因為身子不爽利,早已歇下。今天就不見了,等明兒一早,小夫妻倆再過去向她請安。
別說是林菀,就連容謙也鬆了一口氣。兩人俱是疲憊不堪,當下話也沒多說,匆匆的洗漱一番,就上了榻睡下了。
一覺天明。林菀因連日來的奔波,泰半時候都是睡在馬車上的。如今到這高枕軟褥鋪就的大床,睡得倒是極其香甜。醒來之時,只覺精神百倍。
有了精神,她方有心情觀察這個屋子。與傳言有誤的是,當年容夫人一氣之下帶兒子回孃家長住,卻並不是不回容宅的。每逢過年前後幾個月,他們母子都會遷回來居住。
屋裡的傢俱是一套上了黑漆的,被養護得很好。林菀看不出是什麼木頭,只看那質地光澤,應是積年的老東西了。床是雕有吉祥如意紋的雕花大床,大紅色棉細紗帳子,夏天用的紅綢被子,應該都是知曉他們要回來,新換上的。
看向帳子外面,林菀的目光一下就被三扇松柏梅蘭紋屏風吸引了。她小心地避開還未醒的容謙,起身下了床。其實說起來房間裡的傢俱並不繁雜,但每個都佈置得恰到好處。如果說和周家相比,東西似乎完全不是一檔次,博古架上的擺件也是平常的東西,但偏偏容家的陳設看起來更有底蘊。
這完全不像是容謙居住的地方,更像是哪個書香門第的公子所居的房間。林菀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她目光不經意瞟過牆上掛著的字畫。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一團層層暈開的墨跡,完全看不明白是什麼東西,旁邊題了胖瘦不一的兩行字,下面署著容謙的名諱。
該是他幼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