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有同城愛慕者的情書,看起來完全符合一個年輕女子的日常生活圖景,但他卻覺得這不大正常,按常理,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不應該這樣輕易地丟掉家信和情書,而且從郵政記錄看,她丟掉的顯然不是全部信箋,那她選擇儲存或者丟棄的標準是什麼?
那重新拼貼起來的信箋,每一封他都看過,有些寫得很不錯,寫金閣寺,寫櫻花,寫長野的猴子、女兒節的見聞……有趣味、有見地,完全可以當做散文或者遊記拿到報紙副刊上去發表。如果這樣的信都被她毫不吝惜的切碎丟掉,那她留下的信會是什麼樣呢?
他把那些按時間順序整理的信箋在辦公桌上鋪開,一邊按作者分類,一邊試著給寫信的人做側寫。他忽然發覺,雖然一些信箋文風迥異,但這位凜子小姐的故鄉姐妹和同學好友們在某些方面都有非常相似的趣味和幽默感。
他不願貿然用一個主觀結論去引導自己的思路,他決定把這個問題放一放,再去看看其他的資料。不過無論如何,這位凜子小姐引起了他的興趣——或者,男人總是更容易對漂亮的女人發生興趣?虞紹珩搖搖頭,他審視了一遍自己的思路,至少這一次不是。
三個月的秘密監視,情報處給每個目標人物都拍了大量的照片,慄山凜子也不例外。和她有過交往的人大多都經過了調查,但一些偶然出現在她周圍的扶桑人例外,他們關注的是有可能在洩密鏈條上作為一環存在的人,而非一個未婚女子的露水姻緣。
他儘量讓自己像一臺機器一樣,不帶任何感情地在數百張照片中掃描,可還是不由自主地評判某張照片過曝或者失焦,他自嘲地笑了笑,視線卻忽然在一張照片上頓住:
照片拍的是慄山凜子挽著一個穿和服的男人從一家餐廳出來,餐廳叫菊乃井,是江寧首屈一指的扶桑人俱樂部,老闆卻是個熱愛東方美食,又娶了日本太太的法國人,專門從京都請了料理師傅。他去過兩次,水準很好,慄山凜子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奇怪,捉住他視線的是她身邊的人——雖然只是一個夜燈下的側影。
他急切地去翻查當天的監視記錄和調查資料,去只有日期和時間。慄山凜子倚靠在那人肩上,姿態全然是一對情侶,這人在數百張照片裡只出現過一次,且完全是扶桑人的裝束,所以沒有引起分析小組的興趣。類似的人還有幾個,但唯獨這個人讓他覺得驚訝,因為這人的側影太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一個和這件事、這些人全然沒有干係,也不能有干係的人。
照片的拍攝日期在八月,他甚至不能把這張照片理解為一段桃色關係。
大約只是相像。這世上樣貌有幾分相似的人很多。這人應該是個扶桑人。除此之外,他沒有辦法解釋,也不能接受任何一種解釋。
04、索酒(二)
虞紹珩鬆開手指,那照片迅速掉落下來,混入到了數百張景物琳琅的畫面中,看不出任何特異。他看了看錶,慢慢將看過的資料整理妥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靜坐了片刻,撥到一個法餐廳取消了預約,又打到菊乃井定了位子。
今晚他約了周沅貞。
為了避免祖母再浪費他的時間,他和周沅貞不緊不慢地約會了兩次。他對這位周小姐印象還不錯,聰明、剋制、有教養,客觀來說,是個可以考慮的結婚物件。他相信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可以培養,並且必須透過培養才能變得深厚。
至於“一見鍾情” ——
他不大相信,也不怎麼贊成。
選匹馬都要掰開嘴看牙口,騎上去跑兩圈,何況選擇一個終身伴侶呢?
他可不想在離婚官司上花時間。
“忽然有點想念京都的漬魚,所以改了地方,抱歉。”虞紹珩歉然一笑,目光坦誠地恰到好處。
“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喜歡吃西菜。”沅貞溫和的微笑也恰到好處,指尖在手包的金屬扣上來回劃了幾遍,忽然對虞紹珩笑道: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喜歡我。”
紹珩凝眸望了她一眼,笑容裡歉意更濃,卻沒有愧色:“抱歉。”
沅貞掩唇而笑,整個人彷彿都鬆弛了一度,“你是為了應付你奶奶?”
“不全是。” 虞紹珩打著方向盤轉彎,輕笑著道:
“有錢的單身漢總要娶位太太,這是一條舉世公認的真理。”
“奧斯汀的話用在這裡,太傷人了。”
“我還沒說完。”虞紹珩道:“我確實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所以我想我們可以試試看。”
沅貞放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