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好不容易叉起的小籠包沒來得及塞進嘴裡,“撲通”,落進粥裡了。
周衡看著眼前要到五月份才能成年的端午,面色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但依舊繼續道:“我是指你高中畢業以後。如果你不願意回聶家,也不願意一個人在上饒街住著,那你可以來跟我一起住。晉市的兩所本科院校,晉師大和晉科大,我住處都有地鐵直達。”
端午揪著自己紅得好像給烙鐵烙過的耳垂,把腦門兒往桌上輕輕磕了磕,跟著,兩隻眼睛刷得抬起,亮晶晶地望著周衡。
“那如果有了孩子怎麼辦?”
周衡頓了頓,難以控制地想起端午那句非常異曲同工的“剛剛交往就去見家長會不會有點不合適”,他沒有跟端午解釋在她大學畢業之前兩人之間什麼都不會有,只是在她肩膀上拍了怕,拍完,有點意猶未盡,於是起身越過兩人之間的碗碟在她嘴角輕輕一碰,出去買單——只有服務檯的小姐看到周衡眼裡悄然炸開的笑意。
端午腦容量很小,一般裝得下這個就裝不下那個了。她只在洗漱後閉上眼睛的最開始十分鐘裡憶起了聶奶奶眼裡的厭惡和聶明鏡打著石膏的腳踝,前者讓她頭皮發麻,後者讓她心有餘悸。跟著,重點就落到周衡身上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周衡以前抱她的時候總是有種抱妹妹的感覺,但是最近一個來月,最明顯的是今天,他抱得特別瓷實,端午隱隱感覺胸痛。
周衡深夜打電話給秦徽茵。他知道秦徽茵最近在追一個美劇,美劇逢週六日凌晨準時更新,秦徽茵是急性子,總是等不到第二天睡醒再看。
果然,電話那端秦徽茵清醒得很。
周衡盤膝坐在床尾,眼睛望著對面大樓裡一扇扇或明晃晃或黑漆漆的窗戶,腦海裡卻是上饒街端午走進去的那個空蕩蕩的沒有人氣的二居室,他低聲問:“媽,你以前跟我說,要是我真的跟端午交往,你樂見其成?”
秦徽茵一愣:“是的,我說過。”
周衡頓了頓:“這事兒成了。”
秦徽茵:“什麼?”
周衡:“你明天要是有空就去趟聶家吧。”
秦徽茵:“什麼?”
端午請了週一的假——不請假也不行,她連課本都沒帶出來——去醫院接了聶明鏡,然後順理成章地跟著聶明鏡一起回了聶家。
聶明鏡直接放假,不需要再回G大了,端午早晚能在飯桌上看到聶明鏡,感覺在聶家的日子好像沒有以前那麼難過了。兩個禮拜後,本市一高高三年級開始期末考試。最後一科考試結束,高三迎來了中學生涯的最後一個寒假——臘月二十二到正月初八,共計十六天,縮水版的寒假。
端午放寒假的第二天,聶明鏡毫無預兆地帶著她住回了上饒街。
——所謂的毫無預兆,是端午的感覺。在端午去上學、去睡覺或者去逛街的時間裡,聶明鏡跟面色越來越冷的聶奶奶有過無數次的爭論。其實,聶明鏡未必不知道聶奶奶當端午是她高質量人生裡的短板所以吹毛求疵,聶奶奶未必不知道聶明鏡是對的端午是無辜的,尤其是在周衡前些天正式登門表示跟端午“正在交往中”之後。但祖孫兩個的性格實在太像了,只要堅定了要對誰好或者要對誰壞,誰都不能說服,誰都不能動搖。聶爺爺根本沒法調停。最後的結果就是,聶明鏡無計可施索性直接威脅:反正奶奶你有兩個姑姑有江寒江宜陸雙溪,你既然不差端午,應該也不差我。聶奶奶摔了兩個紙鎮血壓飆升。
聶明鏡回到上饒街的當天就指揮著端午跟著李一諾和李一諾媽去超市買年貨了。臘月二十三在有些地方是個比較隆重的小年,大家要圍爐團圓,而在晉市以及周邊地市只是個比較普通的祭灶(在這個地界,元宵節被稱做小年),但也預示著農曆新年要開始倒數計時了,這一天起,大家要開始採買年貨。端午在李一諾媽的指導下買了煙花爆竹、年畫、各種果蔬、各色糕點,要結賬的時候,狠了狠心,跑回肉類冰櫃那裡稱了十來個雞翅、半隻烏雞和兩斤豬骨。
李一諾媽是深知端午的廚藝的,她刨了刨端午的購物車,直接道:“端午,你不要買這些現成的煮肉材料,這些煮出來不好吃,我家裡有自己做的,晚飯時你來拿。”
端午點點頭,立刻把那袋看起來很像枯樹皮的調味料放回貨架。
當天晚上端午哼著歌非常賢惠地做了可樂雞翅,燉了烏雞湯和大骨湯。她把一切端上桌後,很有成就感地看著聶明鏡,巴巴等著聶明鏡一一品嚐再給個評價,結果聶明鏡只願意試試可樂雞翅和大骨湯,並矜持地分別給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