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菜館。******事件本來讓十字街上的日本店撤了幾家,這幾個月又陸續開起來了。過去我和麥莉常去的那家“深夜食堂”,營業到夜裡三四點,老闆是臺灣人,日本菜卻做得整條街上最地道。******事件最嚴重的時候,有學生到他店裡抗議,他迫於壓力把店關了去環遊世界,至今未歸。我和麥莉喜歡去的原因不只是菜做得好,還因為老闆很有趣,他總在廚房裡放小電影給他的員工們看,他總有辦法弄到蒼老師的最新作品。作為他的員工,福利多好啊,想來兼職的男同學踏破門檻。
我們去許留山打包了兩份楊枝甘露,走進旁邊的燒烤店吃烤串。麥莉差使許徵拿了兩打啤酒,她利落地開啟一罐,灌汽水似的往喉嚨裡灌了大半罐,吧唧著嘴發出特別滿足的嘖嘖聲。我和許徵都習慣了她高興起來酒鬼一樣的狀態。
我和麥莉被選為年度舞會的最佳話題人物第一名。
又過了半晌,蘇烈又發來簡訊,兩個字“男廁”,頓時猶如五雷轟頂一樣把有點醉的我轟醒了,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
人怕出名豬怕壯,舞會過了一週,麥莉收到了兩大箱零食和若干束鮮花,總有陌生男生的電話打到她手機上,逼她關了兩天機,許徵恨不得把她捆起來塞到他的揹包裡揹走。
我也清靜不到哪裡去,去食堂吃飯一直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原來是總有那麼幾群人在不遠的幾桌對我指指點點不知道議論什麼。更有大膽出格的學妹在宿舍樓下高呼“林麒我愛你”,害得我幾天不敢出門。
蘇烈倒是沒有什麼動靜,他越是沒動靜越讓我坐立不安。我得找蘇烈談談,趁這廝沒把我進男廁的事抖出來前,低聲下氣和他談談,否則我就得被學妹們逼出櫃了,但我知道我的性取向永遠在異性身上。
本以為我不怕蘇烈了,沒想到又被他抓到把柄,看來答應他的事不止兩件,今後得沒完沒了了,想起來就喪氣。
找到蘇烈的時候,他正在話劇社排演新劇。
我悄悄在臺下找了一個背光的角落位置,看他和他的團隊在借來的音樂廳舞臺上排演。期末要到了,每年期末的社團彙報演出,蘇烈的話劇社總是很出風頭,“經典新演義”是他們一貫的創意。去年他們排了現代版《西遊記》,唐玄奘變身企業高管,豬八戒是個體戶老闆,孫悟空和白骨精在公司裡鉤心鬥角爭搶業務,至於沙僧,變成了掃地的沙大媽。話劇很成功,臺下爆笑連連,只有少數分子比如許徵那樣的歷史偏執狂才會搖頭評價:“低俗,惡搞,不尊重原創和作者。”麥莉笑他:“那麼嚴肅做什麼,吳大師要在世,他看了也會拍手叫好。”
蘇烈作為一個話劇導演,對他的團隊未免有點苛刻。我坐在臺下,看他把演羅密歐的男生罵得頭都抬不起來,估計他晚上回去會抱著枕頭大哭痛哭。
臺上的蘇烈,投入到熱愛的事情中變成了另一個人,閃閃發光的人,他穿著做舊效果的牛仔褲,簡單的白襯衣開了胸前兩顆釦子,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都沒理過的頭髮,已經可以在腦後扎一個小毛刷似的小辮,極富一種藝術氣息,看著他就越發覺得造物者的不公平。他還真把自己當那麼回事兒,手裡把臺詞本卷著,好像國際名導似的,要求特別高,精益求精,脾氣火爆,罵起人來毫不留情,甚至對讀研究生的學姐學長,只要做得不到位,同樣沒有好語氣。這次他們排演的劇名叫《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奶孃》,光聽題目都覺得好笑,又是顛覆經典的表演。
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光聽蘇烈罵人的聲音就叫我頭痛,準備灰溜溜地走,心裡想著他自己會找上門的,剛走到音樂廳門口,聽到他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在臺上喊我:“那個誰,你別走,我有話跟你說。好了,今天排演就到這裡,明天別遲到。”他解散了團隊,大長腿一邁,一個飛步帥氣地跳下舞臺,朝我走來。
“別以為你剪了頭髮我就認不出你了,上週的舞會你很出風頭啊。”他的腔調陰陽怪氣的,似乎對我和麥莉搶了他的風頭懷恨在“隨便跳跳的。”我也囂張一把。他走得越來越近,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一句話不說,盯著我看了幾分鐘,整張臉幾乎都要貼上我了。我整個人呈現一種向後傾斜的不舒服姿勢,好怕直起身,就會發生偶像劇裡的狗血一幕,拼命保持著傾斜度。
很久之後,他退開兩步,搖搖頭說:“怎麼看你都不像啊,難道你還真把自己當男人了?莫非……”
“什麼啊?”我直起身,瞪圓眼睛向後退了幾步。我知道他“莫非”之後要說什麼,莫非你一直以來都男扮女裝?莫非你和麥莉兩情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