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見他已沉入水中。
素日白浪滔滔的思行河平如明鏡,河中的渾水也化作碧泉,映出河底玄衣神官俊美安靜得面容,像是從沒有什麼痛苦,也沒有什麼煩惱、
蘇陌葉說不準自己對沉曄是種同情亦或是種愧疚,這世間就是有這樣陰差陽錯的情,明明兩心相悅,卻要分隔天涯,先是生離,再是死別,世人雖情之一字,最痛痛不過生不能相會死不能聚首,世人道輕了。情之一字最令人傷懷,應是明明愛著她,她卻到死也不曾知曉,不曾明白,而你再也無法令她知曉了。
蘇陌葉開頭道:“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沉曄他既造出了此間,為何那時還會救橘諾,由著悲劇在此鏡中像從前一樣發生呢?”
東華淡淡道:“就下橘諾方能逼傾畫反上君,上君死,他大約會設法讓阿蘭若即位,前一世阿蘭若死在無權二字上,他大約是想給她這個,就算他不在,也能保護她。”
蘇陌葉啞然。回神時卻見帝君輕撫依舊沉睡的鳳九額頭,指尖凝出一團銀白光暈,蘇陌葉脫口道:“這是……”
帝君接到:“沉曄費心收集的阿蘭若氣澤雖被小白吞食了,再將它分離出來其實也並非難事。”話間劈開思行河水面,碧波漾起高浪,白色的光暈緩緩進入沉曄的身體。
水浪合上之時,水底已不見玄衣神官的身影,水中卻長出一株雙生的四季樹,樹高參天,花滿枝頭。
東華抬手,四季樹化為樹苗落入他掌中,凝目瞧了片刻,轉遞給蘇陌葉道:“出去後將它交給息澤,重在歧南神宮中吧。”
蘇陌葉接過樹苗訥訥道:“沉曄若死,魂魄自然該歸於帝座重化為影子,莫非帝座……”
東華點頭道:“我將它封在了此樹中。”頓了頓道:“連同小白化作阿蘭若的那半影子亦封在了此樹中。他二人,本該身死萬事灰,但世間萬事皆以常理推之,未免少了許多奇趣。將他們封印於此,千萬年後,它們是否能生出些造化,就再看天意了。”
身後乍然有烈焰焚空,不知何處傳來窸窣聲響,似琉璃碎裂,蒼何劍聞聲出鞘,頃刻化出千萬劍影,結成一個比護體仙障更為牢固的劍障,牢牢護著劍障中的三人。
隨著一聲堪比裂天的脆響,再睜眼時,已是梵音谷解憂泉中。
四面水壁的空心海子上,九重天的連三殿下從棋桌上探過頭來,居高臨下地同他們打招呼:“喲,三位英雄總算回來啦。”喜笑顏開朝著棋桌對面道:“他們毫髮無損回來了,這局本座贏得真是毫無懸念,哈哈,給錢給錢。”棋桌上一個打瞌睡的腦袋登時豎起來,現出如花似玉的一張臉,目光轉到平安歸來的三位英雄身上,立刻怒指道:“小九怎麼了,為何冰塊臉豎著出來小九卻是橫著出來,老子果然英明,早說了冰塊臉不如老子仁義,不曉得憐香惜玉!”蘇陌葉暈頭轉向朝海子上二位道:“拌嘴鬥舌確是樁奇趣,但二位可否暫歇一歇,先找個臥處讓我們躺躺?”
第十八章
連宋君其人其實並非一個正直仙者,時常做虧心事,但因連宋君從未覺得這些虧心事有什麼,因而現有良心不安的時候,拿連宋君自個兒的話說,此乃他的一種從容風度,拿連宋君心儀的成玉元君的話說,彪悍的混賬不需要解釋。
偏寒的混賬連宋君,今日卻因良心不安,而略有惆悵和憂鬱。
說起連宋君的惆悵和憂鬱,不得不提及東華帝君。
帝君三人自阿蘭若之夢出來後,比翼鳥中的眼色的仙僕們不及吩咐,已鞍前馬後為三位收拾好三處就近的臥間。帝君抱著鳳九隨意入了其中一間,連宋君知情知趣。正要招呼仙僕們不用入內隨侍了,卻見已然入內的帝君突然又出現在門口:“你進來一下。”
連宋君有些懵懂,他刻意做出這麼個時機,令他二人同處一室說些小話聯一聯情誼,劫後餘生嘛,正是訴衷情的好時候,美人這種時刻最是脆弱,稍許溫存即可拿下,這種拿美人的關鍵時刻,他招自己進去做什麼?
連宋君懵懵懂懂進了屋,瞧著合一躺在床上的美人鳳九,愣了一愣道:“你在她身上使昏睡訣做什麼,我看你們出來後她已有些要醒來的徵兆,你擔憂她希望她多睡一睡養養精神,我可以理解,但其實睡多了也不大好……”
帝君邊用一雙黑絲帶抓緊袖口邊道:“幫我守一守她,我回來前別讓她醒過來。”
連宋君瞧著他紮緊的袖口道:“你這不是煉丹的裝束嗎?”關懷到,“難不成鳳九她其實染了什麼重症?”
帝君深深看了他一眼:“再咒一句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