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耳邊即是他的唇,嗓音被壓得低沉婉轉,呼吸在耳際一聲又一聲,極癢,她不自覺地想抬手撥開,手背卻被什麼柔軟觸了一下,溼潤溫暖,她一怔,耳邊又傳來一陣沉沉低笑,她覺得心口快速跳了一下。
陡然的危機。
陡然的曖昧。
她措手不及。
阮妗華鎮定地坐起身來,不看他:“此處恐怕還有別的危險,我們要多加小心。”
“是啊。”葉君垣懶懶坐起,目光看向他們的身後,遠處的景色映入眼中,繞是他,也心中一緊,阮妗華此刻還猶自不覺,從上岸開始,他們就還沒有機會打量現在所處的環境。
他又接著道:“你轉過頭去,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驚慌。”
她依言望去,然後倒吸了一口氣:“這是……”
若說罪人身死後所去之陰間地獄兇險嚇人慘絕人寰,此處卻恰似是通往十八層地獄的陰路,森森白骨,死人鋪地。
他們被水衝上來的地方,是銀白色的沙地,水邊的沙地乾淨又溼漉漉的,所以他們未覺得異樣,然而此刻遠目所及,銀白色熠熠生輝的沙地上,遍鋪屍骸,有些頭顱盡碎骨骼不全,有些通體烏黑油亮,形態各異醜陋不堪,與這銀色的沙鋪就的沙灘,成鮮明的對比,觸目驚心。
更駭人的是,這沙灘,望不到盡頭。
阮妗華轉過頭,不忍再看,咬牙死死剋制住心裡的顫抖和激盪。輝煌的魏宮下面,竟有這麼大一個亂葬崗,實在是駭人聽聞。
然而她卻忍不住去想:這些人是誰?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在這裡?魂魄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能否超生……呢?
在這時,葉君垣忽然邁出了步子,向水的反方向走去,似要深入內部,沙地上鋪的屍骨太過密集,一不小心就能踩到不知是什麼人的骨頭,阮妗華甚至能聽到咔嚓一聲輕響,在這寂靜詭秘的地下皇陵,顯得十分突兀。
她詫異地看著他繼續在屍骨鋪就的沙地上行走,一步一步,因為常遇到羈絆,所以走得緩慢,但是去勢卻是絲毫都沒有停滯。他徑自走了一會兒,忽的回過頭來,道:“別發愣,過來,跟著我。”
“前面能走麼?”萬一有什麼機關或者更加噁心人的場景。
葉君垣扯唇隨意笑了一笑,道:“不走能怎麼辦?待在這裡直到變得跟他們一樣?”
阮妗華知道他在開玩笑,可是想了一想,還是忍不住一陣惡寒,她深吸一口氣,跟著他的腳步,也邁上了這條路。當置身其中的時候她才發現,有些骷髏頭裡甚至還爬著一些細小的蛇,雖然無毒,與剛才那隻完全不同,但在看到那些蛇從骷髏的眼孔洞裡,甚至骨頭裡遊走的時候,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她摸了摸手臂,覺得自己更加冷了。
地上的銀沙顏色亮眼,觸感細軟,若非有這煞風景的屍骸遍野,大約……也該是個極美的去處……自己真是魔障了,竟然在想這些個毫無意義的東西。
然而這銀白的沙灘雖在水邊時看不到頭,但卻沒想到,他們很快就走完了。
盡頭,是一個大的驚人的空間,懸在空中的巨大棺材,昭示了它的身份——主墓室。
冰涼金黃的瓷磚平鋪著,所謂平鋪,竟是沒有絲毫的縫隙,就像一整塊兒直接從天外放置到這裡一樣,大氣磅礴的高貴感,而最讓阮妗華詫異的是,這瓷磚之上,建有亭臺樓閣,雕欄畫棟,輝煌至極。
阮妗華注意到,墓室正中,白磚鋪的圓形池子,裡面有黑紅的土地,花葉繁茂鬱鬱蔥蔥,各色各樣的名貴品種盡在此刻鮮豔綻放,池子的四周圍繞一條人工河流,河水仍在流動,有拱橋於上,連線著一座極為精緻的小亭子,亭中石凳石桌俱備。
墓室四方各有一個極為粗壯的柱子,恐怕十人環抱也是勉強,那柱子上刻著張牙舞爪的巨龍,龍身是金,龍眼為鑽,仿若神來之筆,每一隻都栩栩如生彷彿下一秒就要騰雲駕霧而出。
柱子上捆著粗壯的鎖鏈,一根又一根纏繞一起,竟將一個巨大白色棺材,拴在了半空之中。
阮妗華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地宮輝煌奢侈,遠勝於地上一切,哪怕是四國的皇宮,縱然奢侈如大燕,莊重如大魏,精緻如赫靖,奇詭如古婁厄,也無一能與之匹敵。
因為生者所住,與死人所葬,本就天差地別。
死者逝去之後,倘若能住此地,恐怕是真真正正地如在仙境。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想今天開始能不能日更,要人有人留言鼓勵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