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帝王,使社稷穩定,人民安樂,時局清明,這些,都是他應該做的。
而他做到這些,不是因為他有多少的雄才大略,而是因為,他必須做到這些,必須做到。
倘若一個人沒有體恤蒼生的悲憫與善於治國的謀略,那麼,他憑什麼擁有這一壁江山?
既然踏上了帝王路,所有兒女情長,其實從邁出第一步那一刻起,就已經不重要了。
只因為從那一刻起,這個人,他已經決然把自己的畢生,都獻給黎民。
為著百姓的平安喜樂。
所謂高處不勝寒。
這帝王之位,人間至尊至貴的位置,人間至冷至清的位置。
都留給他了。
可是,他還是要忍住這入骨的寂寞清寒,帶著君臨天下的九重光環,體察所有的人間疾苦。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居廟堂,憂其民。
處江湖,思社稷。
無負蒼天,無負黎民,無負江山。
這,就是花葬本來想要說的罷。
他知道。
他當然知道。
他二十一年前就瞭解她了。
他早就看穿她了。
只是,她還那麼笨拙地以為他也很是蠢呢。
傻丫頭……他笑出了淚,當他是傻瓜麼。
她真是笨到令他無言呢。
他想,他那麼喜歡她,把她當做生命中的明亮,可她自己,卻對此一無所知。她不但一無所知,她還要否認他對她的情意。
甚至於,她覺得他是在利用她。
一縷悲傷自心間湧了上來,漫溯到他英挺的眉宇間。
他微微笑著,“花葬,你只是太累了。”
花葬冷冷一笑,“承蒙陛下關心,我是很累了。請即刻靠岸,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並且作好今後的打算。”
北歸塵低低嘆了一聲,“那麼還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麼?”
“不用了,”花葬道,“我馬上便會回去長安,永壽的一切,無論是你也好,或者什麼公子也罷,都與我無關了。我想,我還是喜歡想念長安的雪。”
“其實只戀長安雪麼?”北歸眉目間染上了倦色。
“可能是吧。”花葬冷淡道。
“那麼以後呢,”北歸塵問道,“回去長安,會想起我……永壽的生活麼?”
“儘量不罷。”
北歸塵眸子暗沉了下去,很好,他的第一步,達成了。
船隻慢慢靠岸。
他看著她毫無眷戀地飛奔上岸,頭也不回地走遠。
他的心口,仍是傳來撕裂一樣的感覺。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他記不清。
只是隱約記得,那人將他殘忍遣回長安時,那一瞬他心中的血流如注。
思緒被飄入窗中的柳絮打斷,花葬起身,微微探出頭去,看到的,是狂華飛雪漫天。
一片柳葉吹成雪。
她悲傷的心裡,湧出了一種熟悉。
多年前的長安,那場雪,應該比這場柳絮雪更美罷?
她開始瘋狂地想念起了長安。
長安,長安。
她曾於夢境之中無數次走在未央街上,只為了尋找那座飛簷銅鈴的古宅。
青燈次第燃。
白雪紛揚。
素衣的男子在梨花樹下撫琴,青絲散了滿肩。
他笑得月光無華。
有梨花夾雜著雪花落在他的琴上。
他斷了琴絃。
他說,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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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歉,最近腦子有點混亂。弘安每年的祭天都在七月,上一章腦抽就打成八月了,原諒我。
☆、第十九章:償卿足下烈火
十九°償卿足下烈火
七月長安。
榴火如荼。
花葬百無聊賴地翻著弘安志。
泛黃的紙一頁一頁,自她指間翩然飛起,又輕輕落下,像一個不可言說的夢,醒來後,即了無痕跡。
弘安十年,流光立長念為後,久無子。
弘安十八年,流光立清瀲為貴妃,賜其“風荷苑”。清瀲頗得聖寵,帝與其感情日深。
花葬的眸光不經意掃過,指尖一頓。
弘安十年至弘安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