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若木雞。
一個字一個字的絕望,被他顫抖地吐了出來。冰凍了我的血液,凝固了我的心臟。胸腔裡空蕩蕩的,放佛有一把看不見的刀一下一下,挖著我的五臟六肺,支離破碎似的疼。兩年孤獨的囚禁,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也不清楚這幢房子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我只知道我後悔得腸子發青,在他絕望掙扎的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試著努力忘卻他……
“田野……”伸手撫上他的側臉,卻發現他和我都在發抖。
按住我的手背,滾燙的眼淚滲進了手掌和臉頰之間,他突然失聲痛哭:“白霖,當你走進別墅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你竟然能看見我,還能跟我說話。不要把我當成怪物,我不是故意給你吃蟲子。你吃不了別墅裡的東西,除了我平時接的雨水和你自己摘的黃瓜,你什麼都不能吃,再餓下去你會走的。我實在找不到你能吃的東西,想起奶奶說以前荒年時可以吃蟲子,我這才在院子裡挖了幾隻蟲子。我怕極了,又不敢跟你說實話,對不起,不要離開我……”
17、第十章
從沒想過總是包容我各種各樣小性子的田野,有一天會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嘣嘣嘣……”
一陣急促的聲音,突然在這寂靜的當口驀地響起,我下意識越過田野的肩膀循聲朝窗戶看去。
只見窗戶上赫然貼著飯廳男人五官被玻璃擠扁的臉,他瞪著白色的眼珠子,正舉著雙手激烈地拍打著玻璃。
就在這時檯燈忽閃了一下,猛地一亮,隨即燈絲啪的一聲爆斷,屋裡一片黑暗。
我的心咯噔一下,壓低嗓音:“田野,你說的奇怪男人,在窗外……”
黑暗中田野停止了哭泣,按著我的手沒有回答,手掌下的臉頰漸漸滾燙起來。
“嘣嘣嘣嘣嘣……”敲擊聲仍在繼續。
“田野!”忍不住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你不是說他怕你嗎?怎麼趕走他?”
田野猛地抓緊手掌,一把將我扯到他身前。
“你怕嗎?”貼著我的耳朵,他輕聲問。語調中帶著調侃的笑意,陌生到了極點。
猝不及防被他用力扯動,又碰了腳腕,頓時腫脹處火燒火燎,疼痛非常。我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田野,你幹什麼?”
“你怕嗎?”沒有回答我的問話,他又道。而就在這時,敲打玻璃的聲音停住了。黑黝黝的屋裡靜得能聽見針掉下地上的聲音。
渾身麻嗖嗖地一涼,我猛地抽回手,身體幾下蹭到床頭:“你是不是田野?”
“呵呵……”他低低淺笑,“我是田野。”
左腳仍搭在他大腿上,手心還沾著他溼漉漉的眼淚,他卻完全變了樣子。盯著被黑暗完全籠罩的他,心臟一點一點悄然收緊,我突然有點喘不上氣來了:“田野,別嚇我……”
話還未說完,他忽然站起身退了幾步,自言自語:“白霖,快跑。”語音不復調侃,似乎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但多了幾分倉皇的意味。
黑暗裡我看不清他的身影,茫然問:“什麼意思?”
“不能讓你死。”扔下這句話,我聽到他一個箭步衝到房門口,抓著把手一陣亂扭弄開門,朝著外頭直衝出去。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丟下我獨自離開?我惶惶不安地坐在黑暗中,緊張地聽著周圍的動靜。
怎麼辦?
突然,我想起墨九跟我說過的話。田野跑了,周圍似乎時時刻刻會竄出妖魔鬼怪,墨九的建議已經成了唯一的選擇。
於是我將手伸到枕頭下一摸,果然摸到一張疊成三角形的紙。只稍稍猶豫了一下,我便用墨九給我的紙換下了田野枕頭下的紙,然後摸索著撿起扔在床邊的牡丹花燈籠。果然不出所料,一抓住燈籠的青竹把柄燈籠就自己亮了起來。
然後看到了蹲在腳邊的飯廳男人。
黝黑的臉,抹了煤灰似的。兩隻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大大地睜著,仰著頭看著我。厚厚的嘴唇微微揚起,露出一口黃黃的大牙,似笑非笑。身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酸腐氣味。
我想尖叫,可是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幸好混亂的大腦裡還殘存著一絲冷靜,引導著我將那張黃紙從燈籠頂端塞了進去。幽藍的火舌舔舐在黃紙上,立刻轉變成鮮紅色。火焰跳了兩跳後,黃紙變成了灰燼。
“額……”面前的男人悶哼一聲,雙腳飛快地往後挪動隱入黑暗中,連帶著那股酸腐味消失得無影無蹤。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