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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火焰在燈芯上左搖右晃,堅強地跳躍著。舉著燈籠朝四周看,身後的房間不見了,周圍的一切都不見了,入目之處全是毫不通透的黑。

正沒頭沒腦地尋路,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陣陣抽泣的聲音,呼吸立刻就收緊了。這是我在黑暗中唯一聽到的聲響,儘管害怕得不行,我還是瘸著腿往前走了幾步,將燈籠往前湊了湊。

藉著昏暗的火光我又看見了別墅模糊的外殼,還有坐在門口臺階上的田野。他低著頭,十指插在暗紅色的頭間,肩膀不斷向上聳起。感覺到面前的動靜,他緩緩抬起頭,那雙茶色的眸子透過凌亂的髮絲淚眼婆娑地看著我,一張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隱隱泛著鐵青色的白。

躊躇片刻,他吸吸鼻子,淚痕未乾的臉上綻開了一如既往燦爛的笑:“白霖,你回來了。”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微笑,此刻卻讓人無端地害怕。

往後退了一步:“你想幹什麼?”

眼眸中的笑容頓時一凝,隨後他跳起身,衝過來狠狠地將我擁入懷抱。

突如其來的舉動,碰到了腫脹的腳踝,燈籠也滾落在地,火光驟然熄滅。我吃痛地吸了一口氣,正想抬手推開他,耳邊響起他輕輕的話音:“不能沒有你,別丟下我……”

熟悉的懷抱和氣味,還有幾年前迷戀到難以自拔的溫柔。

“田野,腳疼。”我輕聲道。

主臥的檯燈很暗,時不時還閃一下。窗外依然黑糊糊的一片,連星光都被黑暗吞噬了。

田野坐在我身邊,小心翼翼地用熱毛巾幫我敷腫得發紫的腳脖子。熱騰騰水氣緩緩上升,纏著他柔軟的頭髮,絲絲縷縷在眉梢處氤氳成一片。燈光裡,俊俏的臉頰被黑暗與光線勾勒得像尊精緻的玉雕。

但腳脖子終究還是越腫越高,沒個十天半月消不了了。

田野嘆了一口氣:“大晚上出去跑什麼,多危險。”

“你說我跑什麼?”我白了他一眼。

眼睛盯著我腫脹的腳踝,溫暖的指尖輕輕地替我按摩,若有所思:“你看到了什麼?”

“所有,”加重了語氣,“特別是蟲子湯。”

他抬眼看了看我:“你會走麼?”

點點頭:“假如你不說實話,我會。”

一言不發抱著我的腳,片刻,開口:“你信我嗎?”

我看著他,沒言語。

“我全告訴你。”田野眨了眨眼,慢慢說起了他的事:

那年他因為我的事同家裡徹底鬧翻,被父母切斷了經濟來源。這時吳富商找到他,讓他畫幾十幅壁畫。為了錢,他接下了這份工作,來到這幢別墅。他想,等賺了錢再回去找我。幾個月後,就在所有壁畫即將完工的前一天,早上醒來他突然覺得肚子劇痛,想進村買藥,出院門時卻一頭撞在一道牆壁上。這牆壁以鐵柵欄為界,環繞院子四周,無形無相,堅硬無比。不管他用什麼方法,還是用任何工具,他都無法突破這層牆壁,出不了院子。而且不管他怎樣歇斯底里地叫喊,那些路過的行人都聽不見,看不見他。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希望看似盡在咫尺,卻根本觸碰不到。那層透明的東西將他囚禁在這個與現實完全隔絕的院子裡,看得到外面的風景,可連柵欄外一棵最普通的小草他也觸碰不能。

他以為他會餓死,但幾天後廚房裡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堆食物,衣櫃中多了幾件衣服,之後這些東西隔幾天就會出現一次。有時房子的某個角落裡還會憑空冒出一束花,品種有白玫瑰、百合、菊花……

這些花都沒有香氣,過幾天又會憑空消失,就像院子裡的其他東西一樣不真實。唯一真實的是日月星辰,雨雪風霜。當快被孤獨逼瘋的時候,他經常忍不住在風雨裡大哭大喊,希望誰能聽到他的聲音,救他出去……

不知什麼時候,院子裡多了另一個男人。剛開始看到這人他欣喜若狂,但很快他就失望了。那男人整天躲在陰影中,似乎很怕他的樣子,從來不和他說話。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桌子下,怯生生地偷點殘羹冷炙。看樣子那男人同他一樣,一同被困在這個院子裡,還變成了沒有理智的怪物。

害怕變成和那個男人一樣的怪物,也因為希望漸漸湮滅,他選擇了絕食自殺。但他驚恐地發現,不管多少天不進食他也不會餓。於是他改成割腕,可第二天一睜眼他仍舊好好地躺在屋子裡,手腕完好無損。

即使是死亡,也無法救他離開這個煉獄……

說到這裡,田野哽咽了。

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