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屐踩在玉磚上的清脆響聲自門外傳來,惜月心頭竊喜,連忙閉上雙眼。浴房的門輕輕開啟,帶入一陣涼風,隨即又被輕輕闔上,
燕詡已換上一襲寬鬆的月白素袍,腳上踩著木屐,緩步邁入浴房。一室的水霧氤氳,他站在浴盆邊,垂眸看那故意緊閉雙目的人,她仰頭枕在木盆的邊緣,光潔溼潤的臉上有刻意掩藏的狡黠笑意,沾了水氣的長睫毛正極輕微地抖動。
他無聲地笑了笑,拉過一旁矮杌坐下,挽起雙袖,用水瓢舀起一瓢熱水,讓熱水沿著她的後腦勺流下,另一隻手插入她的青絲裡,就著熱水輕輕搓揉。水順著他的手臂滑落,溼了他的衣袖,也溼了他腳邊的袍子。
她長長的睫毛抖動得更利害了,卻又極力忍著,努力不讓自己睜開眼。他終於看不下去,淡淡道:“裝睡也是要挑時候的,沒有人會這樣也能睡著。”
惜月嗤地一聲笑出聲來,自水中伸出玉臂,反手握著他的手帖在自己臉上,怯怯地問:“瑾雲,你……你還生我的氣嗎?”
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她雙眸頓時噙滿了淚,就那樣仰著腦袋看他,“可是……他明知那些兔子是你送我的,卻故意殺了氣我,這也罷了,他還嘲諷我……”
燕詡下顎微抬,拖長了音調,“哦……如此,他嘲諷你什麼了?”
她激動又委屈,“他、他笑我是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的呆瓜。”
他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所以……你就怒火攻心,連自己是什麼身份也不記得,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以下犯上?你不是呆瓜又是什麼?”
他果然還在生氣,她咬著唇,不敢再多說。
他將手抽出,又舀了一瓢水,細細搓揉她的秀髮,“他已不是第一次與你鬥氣了,笑話你是呆瓜也有好幾次,可你可知,他為何總喜歡留難你?”
她眨了眨眼,有點無辜,“我哪知道,我已儘量避著他,可這人總是陰陽怪氣的,做事沒個章法,他非要惹我,我又有什麼辦法?”
他看她一眼,悠悠道:“因為你一激就怒,正中他下懷。”
☆、第4章 過去
燕詡在翼城沒有自己的府邸,與燕旻一樣住在宮中。皇宮雖大,她也有意避他,可燕旻卻似乎覺得有趣,總是隔三差五就到霽月宮找她。開始時她也耐心和他周旋,可他見了面總愛挑她的不是,故意找茬。她雖苦惱,可礙著他的身份又無可奈何。
她覺得委屈,“他這樣欺辱我,我難道還不能生氣了?”
“別動。”感覺到她要仰頭,他的手扶住她腦袋,又舀了一瓢水,徐徐道:“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同樣,也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不好,你與其在此生氣,不如好好想想,他為何總愛招惹你,與你作對。”
“他不就是仗著自己的身份麼,睚眥必報的小人一個,我開罪過他,他便一直記著……”她撇撇嘴,低聲抱怨:“像蠅蟲一樣討人嫌,揮也揮不走。”
燕詡手中動作不停,依然緩聲道:“不錯,他就是仗著自己的身份,所以你再厭煩他,再生他的氣,也奈何不了他。人做事,總有自己的原因。他平時雖嬌縱了些,卻也不是個小氣之人,可唯獨對你耿耿於懷,你不覺得奇怪?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總與你作對的原因?也許找到了原因,便找到了化解的方式。”
水霧蒸騰,淡淡的梅香在氤氳水氣中瀰漫,溫熱的水順著她的秀髮嘀嗒滑落,他徐徐誘導的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裡迴盪,帶著不可抗拒的魔力,讓她有片刻的失神。她微微仰頭,往他的唇迎去。
燕詡低頭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她眸中帶著迷離的欲/望,溼漉漉的臉龐沾滿了水珠,鮮活誘人,剛剛褪去青澀漸趨成熟的身子半掩於水,酥胸因仰頭的動作幾乎躍出水面。一股燥熱在他體內湧動,他稍稍遲疑,終於緩緩低頭,卻只在她額上輕輕印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小臉,旋即起身,拖著半溼的袍子離去。
又是這樣……嗒嗒的木屐聲逐漸遠去,惜月心中一陣悵然。她已在他身邊三年,他對她算得上寵愛有加,在外人眼中,她是他身邊唯一的女人,風光無限。可唯有她自己知道,他雖與她親密無間,可這三年來,她從來沒有成為他真正的女人。她感覺得到他的隱忍剋制,卻看不透他這隱忍剋制背後的目的。
失望過後,他方才的話在她腦中浮起,她靠在浴盆上再次閉上雙眼,在一片氤氳水氣中陷入深思。
她和燕旻的第一次衝突,緣於三年前,那時她對自己的身份諸多疑惑,終日悶悶不樂。那日她坐在蓮池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