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沒開口。衛太傅說“請殿下用膳。”
“太傅多禮。”少年皇子示意左右扶他起來站定,兩手抱拳對著衛太傅深深一揖道:“弟子請師父安。”
“呵。娘,古人云,白駒過隙,殿下和爹爹每日裡這樣互相行禮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本是寂靜的氛圍被少女柔軟的說笑聲打斷。
“林下,不得無禮。”衛太傅連忙呵斥。
“爹,殿下遠從京城而來師事於您是拜求學問的,若要學那君臣之禮何不就拜鴻臚寺卿為師了?他們那些人的禮節想必比您還周道呢。殿下為道為業而來,恭謹執弟子之禮,您還不如趕快傾囊相授,就省省這些虛禮得了,殿下應該不會多心的吧?”衛林下笑著問被攙扶著的少年。
“衛小姐所言正是臨軒心中所想,我本來還在想,若太傅一直如此下去,我還是命人另覓府第搬出去為妙。”少年說道,語氣中透露著稍許不快、
衛林下暗暗嘆口氣,這位皇子似乎脾氣不太好,枉她在這兒和稀泥他也不會說兩句軟和話。
皇子奚臨軒都這麼說了,衛太傅自然回了幾句:“惶恐、謹記”之類,奚臨軒淡淡點頭,順勢便免了每日覲見之禮。
奚臨軒似乎並不大喜歡與人交往,吃完了飯也是略略坐一會兒,待那第二遍茶好了喝上一杯之後通常就會回房了。私下裡衛夫人和衛太傅閨房之內閒聊時說起兩人都有些感慨。衛太傅說,殿下是聰明的,只是不大用心。衛夫人便跟著嘆一口氣道:“一個備受冷落又身有頑疾的皇子能做到這樣已是不易了,和我們風致一般大的孩子而已,老爺何必苛求呢。”
衛夫人本就是心善之人,因念及這些所以深覺皇子可憐,慢慢地便將一副慈母之心分出一些傾注於皇子身上,除了禮數上之外,有她自己兒女的也必然會有皇子一份,有時候是一件衣裳,有時候是一些市集的小玩意,就連衛風致愛玩的那些個鳥兒啊雀兒啊也都分了一半兒掛到皇子廊下去了,多數時候,皇子奚臨軒並不言謝,只是一副置若罔聞的神情,都是他身邊的太監和宮女笑靨如花的言謝。
“風致這小子也不回來,也沒人陪皇子殿下說說話取取樂。”衛林下正坐在母親房裡安靜地繡帕子,在旁為女兒輕輕打扇的衛夫人忽然說道。
“娘,皇子殿下身邊那麼多人伺候怎麼會沒人陪他說話呢。”衛林下說道。
“你看那孩子,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似的,怎麼可能有心情同下人們說話,我猜啊,他要是不聽你爹講學怕是一天都不會開口說一句話。”衛夫人說道,口氣裡頗有些心疼的意味。
衛林下抬頭瞧瞧自己母親說道:“言多必失,十三皇子從小在宮裡長大想必這個道理比誰都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時候該說他自然知道,娘您就不必操心了。”
“和王太子、你哥哥一般大小,看著可真不像。”衛夫人說道,宮裡出來的都這樣讓人猜不透。
衛林下笑了笑復又低頭在繡繃上穿過一針,一邊緩緩說道:“又有幾個同齡的像哥哥這般未脫天真童趣,呵。”
衛夫人輕搖團扇,暗自嘆氣心裡又感慨一遍,她這一雙兒女若是能互換了性別該多好,那樣,嬌女繞膝憨態可掬一派純真可真是老天的恩賜。
轉眼快至端午,慄薇姮又跑來了,仍舊梳著雙丫髻,杏紅的裙子,頭上簪兩朵鮮花兒,整個人像盛開的杏花般粉嫩,她一來照例又是先去衛夫人房裡,見衛林下也在便不時朝她使眼色,不想被衛夫人瞧見了以為她眼睛不適,慄薇姮赧紅了臉說有事要跟衛林下說。
“急驚風似的幹什麼,額頭上剛跑出來的汗還沒幹呢。”衛林下說道,一手被慄薇姮扯著往前走。
“因為有急事嘛。”慄薇姮嘟著嘴,好像真很急的樣子,但衛林下知道,以她的性格來說,哪怕是後院一窩螞蟻搬家她也是要跑在頭裡看熱鬧的。
“別跑了,反正我娘也不在身邊,邊走邊說也是一樣的。”衛林下稍微用了些力讓小跑步的慄薇姮停了下來,她自己本來比慄薇姮豐腴一些,被扯著跑了這麼一段路也已有些氣喘吁吁。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沉璧姐姐,你還有做好的香囊麼?適合男人佩戴的。”慄薇姮問道。
這時節的太陽還沒那麼毒辣,卻很光亮刺眼,衛林下拐進花園小徑,一邊走一邊說道:“去年不是還和我誇口說今年定然學會刺繡了麼?怎麼又來找我要?”
慄薇姮輕跺下腳,晃晃頭,兩邊髻上繫著的杏色帶子隨之輕輕舞動,她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兩手抓住衛林下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