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商珝這麼個首輔之子在,以往送飛帖時皆是被引入側門等待,今日的效率倒是特別快。
不到一個時辰,萬翼手上幾張飛帖只剩下最後一張,他與商珝並肩往終點站,李歡卿他爹——刑部尚書家行去。
才剛遞上飛貼,李宅正門便倏然大開——
一群朝臣如眾星拱月般湧出,團團簇擁著中間那位尚未至弱冠之年的華美少年,他內裡著絳紅四爪蟒袍,外罩烏雲豹氅衣,一黑一赤,頎長鮮明的身影在人群中搶眼無比。
他的表情略有些不耐,下顎微揚,拂指彈去棲在他金冠上的雪花。
“殿下,這是預示您今年必定會鴻運當頭……扒拉扒拉。”
“殿下真是英偉不凡,天縱之英才……扒拉扒拉。”
他口中敷衍地‘嗯嗯啊啊’幾聲,目光百無聊賴地隨意梭巡,倏地對上一雙幽深的眼……
不意狹路相逢,兩人竟俱都怔住了。
第二章
對於祁見鈺而言,萬翼的存在代表著他此生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若說被強行奪走的初吻,是濟王殿下少年時代最灰暗的一幕。
那麼不覺中被他牽引,乃至大鬧青樓,就是濟王殿下畢生的汙點,這輩子最想徹底抹殺的一筆!
可,真到要抹殺的時候……
“殿下,死士已準備好隨時為殿下分憂!”
“啊……其實,本王也不是很憂……”事到臨頭,濟王殿下可恥的猶豫了,丟臉的不捨了。
但若是就這麼算了,高傲的自尊心卻是萬萬不甘,如何也無法平衡……
於是,濟王殿下很糾結,後果很嚴重。
伴隨著濟王殿下對萬郎那顆忽冷忽熱的少男心,親王黨一系猶如置身於三溫暖,時而和煦如春,時而冰天雪地。
然而這一切萬郎皆未察覺,他只是低調的做著他的庶吉士,終日埋首翰林院,踏著濟王殿下破碎的芳心,堅定不移的朝夢想(?)前進。
也因此,在刑部尚書府門看到濟王后只是一愣,萬翼便緩緩折身下拜,“殿下萬安。”
祁見鈺見他這般恭順良謙的模樣就煩躁,冷冷一瞥,他徑直越過萬翼,從他身側擦肩而過。
刑部尚書正攜著兒子李歡卿出府恭送。見著萬郎,李歡卿直接拋下老爹,跑來招呼,“萬翼,商珝!你們發什麼拜帖啊,怎的不直接進府來。”
萬翼道,“只是順路而已,家中已令老僕做了晚膳。”
“大過年的,獨自一人也不嫌孤單?”李歡卿側身擋住門口,勾起唇,“萬郎就來我府中一道用飯吧,好歹也有個伴,不那麼清冷。何必像個看破世情的小老頭,獨來獨往也不嫌憋得慌?”
刑部尚書也分神注目,這頭老狐狸開口了,“老夫倒是頭次見犬子這般殷殷相邀,若不嫌棄,萬郎便來府中小坐,老夫喚人去備上酒菜。”
話都說到這地步,萬翼自然不能駁了上頭的面子,拱手打了個揖,“那萬翼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商珝無法,畢竟商家乃是大族,自不能像萬翼這般無需牽掛,只得訕訕向兩人道別,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這廂三人話別,另一廂老狐狸一面上演十八相送,一面向濟王殿下扔出糖衣炮彈,“下官今夜延請了南國戲班子來助興,定不會汙了殿下的耳,殿下若能留下一觀,實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扒拉扒拉。”
濟王殿下的腳步停留了幾秒。
老狐狸察覺到濟王殿下的視線在撩袍入府的萬郎身上一掃而過,雙眼登時一亮,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卻也知趣的未直接提及萬郎,只迂迴往入夜後的宴席藝技上打轉。
當初么子歡卿入國子監,他便在他身邊秘密安插了眼線,這些年看下來,如何不知看似對萬翼不屑一顧的濟王,內中暗潮洶湧。至於歡卿對萬郎也存的曖昧心思,只要不過分,他也能睜隻眼閉隻眼。
少年愛風流,貴族間男風一度也是尋常,無需死拘不放。
濟王殿下入席時萬翼正與李歡卿相談甚歡。
刑部尚書特意奔來安排座位,不知有意無意,倒是將在座資歷最淺的萬翼安排在濟王身側,在座隨濟王而來的官員中自然有人不滿,但轉首一瞄濟王殿下明顯未有不悅的表情,又默默的將話咽回嘴裡。
臺上的崑山腔一亮嗓子,今晚唱的是義俠記的《打虎》與《獅子樓》,武松扮相極佳,走臺使把子利落驚豔。
……“俺這裡趨前退後忙。這孽畜舞爪張牙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