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景天心有疑慮,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柳倌人不在的,究竟何事?”
那媳婦面帶顧慮,覷一覷沈氏,方道:“昨兒集秀班的進府堂會,在府裡留了一夜,今兒一早太太便命奴才去把名角兒柳夢喜請過來,奴才去了集秀班留宿的水芳苑,方知柳夢喜連夜出府了,竟連戲班主也不曾知道他的去向。”
沈氏臉色一變,指著那媳婦道:“你這奴才怎的滿口胡言亂語?我何曾讓你去找柳夢喜了?休得信口胡謅!”
那媳婦滿臉惶恐:“太太,這請集秀班進府堂會之事,是奴才幫著白福家的一塊兒打點的,您想要見柳倌,自然得讓奴才去請,奴才絕不敢信口雌黃啊!”
項庭真心知當中有詐,遂沉下了臉道:“我一夜陪在太太身邊,太太有沒有讓你去請柳夢喜我最是清楚,你休得在老爺面前弄虛作假!”
那媳婦驚得肩頭顫抖不止,連連磕頭道:“奴才每句屬實,不敢弄虛作假。”她動作之間,有兩件物事從她袖子裡掉落下來,卻是一張紙箋並一個白玉鴛鴦配。
項景天瞧見了,當即道:“那是何物?”
那媳婦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忙把物事收進掌中,“這是太太之物,奴才不敢說。”
沈氏已知此人是有備而來,難掩怒色:“你究竟有何居心?是誰讓你這樣做?”
項景天心有疑忌,妻子的言行看在他眼裡便成了欲蓋彌彰,他喝令那媳婦道:“把東西給我!”
那媳婦當即不敢遲疑,戰戰兢兢地把物事交給了項景天。
沈氏並不知內裡究竟,心急如焚地看著丈夫。只見他展開了紙箋細看,眼光才落下,便已經勃然變色,一手將紙箋朝她臉面扔去,怒不可遏道:“簡直混帳!你還要臉不要?!”
沈氏急急忙忙地把那紙箋撿起來看,竟見上面的字跡與自己的十足相似,上書: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聞君一曲妙音,勝十年寒暑。唯君使吾念念不忘,今送汝白玉鴛鴦配,為寄情之物,以證吾心。靈雲留字。
沈氏整個兒腦中一震,僵立在原地,紙箋從她手中緩緩飄落。項庭真忙接過來看了,到底是女兒家面皮薄,她也不敢細看,只把信紙往下一擲,強壓著心頭驚駭道:“這必定不是孃的字,一定不是!”
項景天滿心滿腦都是怒意,厲聲道:“若非英嵐勸我過來瞧瞧你,我也不得知你這些齷齪事!想必昨晚那翻進你院子裡的人影,是你賊喊捉賊的把戲罷!你與戲子私會,生怕真相敗露,才生生說成是宵小潛入!”
沈氏重重跌坐在椅上,喃喃道:“是她叫你來,是她一手安排的好戲,她要害我,無所不用其極……”
項景天聞言,更為惱怒:“你休得顧左右而言他!若非你加害英嵐,她便無需到莊院去,更不會染上重病!你壓根兒不配為一府主母!如今還做出此等不守婦道之事,你還敢往旁人頭上怪罪?!”
沈氏望著暴跳如雷的丈夫,眼中是濃不可化的失望:“我沈靈雲嫁與你二十多年,咱們同床共枕了二十餘載,難道你竟半點也不知我的心性麼?我為何會做出這樣辱沒顏面之事?我為何會與戲子私通?在你眼裡,我竟是這麼一個不知廉恥之人麼?”
項景天指著那紙箋,食指因為氣憤而微微抖動:“鐵證如山!你的字跡,你派去的人!還有,柳夢喜為何會無緣無故連夜離去?莫不是心知事敗,一走了之?”
沈氏只覺渾身發軟得厲害,一口氣悶悶地堵在了胸口,半天也喘息不過來。項庭真何曾見過父母間如此爭持不下,一時心慌意亂得緊,急道:“此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母親,請戲班子進府堂會原是女兒的主意,母親事前並不得知。白福家的把集秀班的請來,女兒也是事後才知,什麼柳夢喜,母親絕不會跟他有牽扯!”
那媳婦低低道:“太太待柳倌與別個不同,昨夜酉時,還特地將他請進了長春院,賞了他一碗血燕粥。”
項景天聞言,看向沈氏的雙眼如迸火一般,“可有其事?”
沈氏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此時深悔自己行事太過大意,一邊撫著隱痛的胸口,一邊道:“雖有其事,但我只是欣賞他的曲藝,給他血燕粥,也不過是尋常打賞,並無苛且之事!”
項景天將那白玉鴛鴦配拿起,狠狠地往地上摔去,擲出一地玉碎,“你既然心有外鶩,自是無心府裡了,那便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