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著從他懷裡起來,但試了幾次,都因為使不上勁而宣告失敗。
於是我只好對江圖南說:“江圖南,你把我放下。”
江圖南用虛幻的眼睛瞪我一眼,揶揄我道:“反正我動不了,何月西你行你自己下來啊。”
他一說話我才發現他有點大舌頭。我看看他的臉,左臉頰的部分有一塊青紫,連帶著嘴唇上,也有一小塊流血。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我從來沒有見過江圖南的這張臉變得這麼狼狽過。他總是全山城最乾淨體面的,而現在卻變成了這樣,實在戳人笑點好嘛。
江圖南軟綿綿的手指掐上我的臉頰,但根本就沒掐疼。
他大著舌頭,十分委屈地說:“何月西,我救了你,你還笑我,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嗎?”
他藉著自己身體的重力壓下來壓在我身上。
我沒搭理他,推了一下,推不動。
“何月西,疼,讓我親親。”江圖南說。
他的語氣是在抱怨,但是卻又軟軟的。
我想,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必然聯絡好嘛。
我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江圖南,你那一管子藥劑量可是真不小。”
連腦子都變成這樣了,真得治治。
江圖南歪在我的身邊,把手伸進我的頭髮裡。他看著我,眼睛裡都是劫後餘生的慵懶,他突然對我說:“何月西,我睜開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要是有個什麼事兒的話,我可能這輩子都饒不了我自己。”
他眼睛裡閃爍的東西讓我的鼻子有些發酸。
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我把他從火場裡拖出來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他能活著,就太好了。
其實我聽到這話更委屈。我想,江圖南你才是不要臉的,我拼死拼活救了你的時候,你倒是沒笑我,你花樣百出地把我往死裡整,你把赤銀堂會的雜碎們全關進看守所裡,還對我弟弟提起死刑訴訟,還把我給強……
但是我的碎碎念還沒想完,就突然止住了。
我的視線停駐在江圖南的身上,他的左肩膀到胸口,一片血紅。
“你怎麼了!”我能感到自己的聲音因為吃驚而急劇發顫。
我顫抖著伸手過去,卻被江圖南一把抓住。
他對我說:“不是什麼大事,一點點皮外傷。”
我哪裡肯信:“一點皮外傷怎麼會流這麼多血!”
江圖南卻打斷我的話,對我說:“所以就說了,我很疼。”
我看到他的臉色,已經在一點一點的灰敗下去。
我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鞭子抽了一頓一樣,衝過去緊緊抱著他,顫抖著嘴唇輕輕貼上去。
他輕輕閉著眼睛,無聲地享受著,根本不在乎傷口的疼痛。
……我是回憶孽緣開始的分割線………
一向不迷信的我,這時候也開始相信,我們的婚約,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詛咒。
我們家那場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我十歲。
那天,剛好月銘鬧肚子,阿周叔,阿周嬸嬸帶著我們去醫院,回來的時候。房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火堆。
十八歲那年,徐安怡剛開始把那個地契給我,懷疑我們家那場火是江太太放的時候。我還挺僥倖的不信。直到爸爸留下的信被我找出來。
信上說,江家一直在強買我們家在千佛眼那塊地。而且江太太還拿我和江圖南的婚約要挾我爸爸,說如果不把那塊地交出來的話,就要取消我和江圖南的婚約。
我爸一直都是個婚姻自由派,不把那個娃娃親當回事。
他選擇了地。
當治安署的老警探拿出來那份被壓下去的調查報告的時候,我赫然發現,在縱火嫌疑人一欄,寫著江太太的名字。
江圖南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在我的眼前微微閃著。已經染上了一些血痕。
這麼近距離的觀察,我幾乎可以確認,這一隻,和當年他給我的那一隻是配對的。
我是回憶的分割線………
七年前,在他向我求婚的第二天,我就把戒指偷偷處理掉了。
那時候剛好是江太太百日,江家兄妹和我去掃墓。
我不捨得把戒指直接扔了,於是我在墓園裡找了一個角落,以手掘開土層,悄悄把戒指連著盒子埋在墓園的冬青樹下面。
回去的車上,江圖南還在座位上側過身子。他偷偷問我:“何月西,我給你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