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魚,有長著黑色尾巴的夜族,也有長著藍色尾巴的月族,而夜歌則是那一群孩子之中的頭領。我還記得他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驚訝的樣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驚奇的神色。也許是從來沒有見過像我這麼小的人魚,夜歌十分自覺地把我化進了他的保護圈裡。他會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其他孩子爭搶實驗員們留下來的糖果,然後揹著他們把最好的那一塊留給我。
“多吃點兒吧。”他總是這麼說,一邊瞟著遞給我的東西,一邊會擠出滿臉不耐煩表情來催促我,“你看你長得多小啊。瘦瘦的,就像一隻小蝦米。”
夜歌的糖果,是我牢獄生活之中少之又少的溫情記憶。儘管我已經不記得他都留了什麼糖果給我。很多年後,我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怎麼愛吃甜食的大女孩,可是每次想到這個囂張的少年,舌尖上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氤氳開甜蜜的味道。
“後來呢?”
“後來?”我微微愣了一下,舌尖上虛幻的甜味消散,變成了淡淡的苦澀,“後來我爸媽把我救了出來。”
陳遙的表情微微有些困惑,“只是……小時候的交情?”
我搖搖頭,“再次見到他,是在多年之後。我和阿尋在返回沙灣的途中被一群夜族人包圍了,就在我以為會有一場廝殺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當時還有明弓,他就跟在夜歌的身旁,很得夜歌信任的樣子。所以我才會誤會他,並且一直誤會了那麼久。
陳遙點點頭,流露出一個瞭然的表情。
“夜歌把我們送回了家……”
那是我記憶中很短的一段路,可就在那短短几個小時當中,有關夜歌的所有記憶都在我的腦海中變得鮮明起來。霸道的夜歌、爽朗大笑的夜歌,擋在我前面替我打跑鯊魚的夜歌,留糖果給我的夜歌……
甚至在剛剛碰面的時候,當他凝望著我,那雙和我一樣的冰藍色眼睛裡慢慢浮起一絲溫柔的神色,我就已經想起了這一切。想起了教會我甜的滋味,摸著我的腦袋說“多吃一點,你看上去就像一隻小蝦米”的霸道少年。
我在體味到父母的關愛之前就離開了他們,夜歌是第一個真正對我好的人。這一點,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難怪你的態度會那麼奇怪了,”陳遙歪著腦袋看著我,“你並不喜歡夜族人,但是卻有保持一種很奇怪的中立態度。就是因為這個?”
“是的。我們這個族類,很顧念恩情。所以月族的長老們會允許我保持這樣的態度。直到……”
直到這種虛假的中立再也維持不下去。
“你別難過,”陳遙有些不安地從欄杆上探身過來拍了拍我的手背,試圖安慰我,“明弓說夜老大在夜歌身上裝了那個奇怪的裝置,一旦震動到達一定的頻率就會自爆。夜歌他知道自己是一個人肉炸彈,我相信他是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他不會怪我。
無論我做什麼,他都不會怪我。他只會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髮,笑微微地說一句,“你這個小蝦米。”甚至,我寧願相信跟夜老大安排給他的自我了斷相比,他更樂意死在我的手裡,也無法掩蓋是我殺了他的事實。
陳遙徒勞地安慰著我,“這並不怪你。”
“那怪誰呢?”
陳遙語塞。
我把臉埋進了掌心裡。這個問題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麼能要求一個剛剛變成人魚的人類女孩來回答我?
我記得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夜歌曾經輕吻著我的額頭,感慨地說:“你被他們救走了,不用一直被關著,真好。有人肯來救你,真好。”
我說:“那你不要再回去了。”
“不行啊,小蝦米。”夜歌搖搖頭,嘴角帶著笑,眼神裡卻透著悲傷,“我長著黑色的尾巴,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離開族群的話我一個人又能活多久?如果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又怎麼能保護你?”
“我有爸爸、媽媽、弟弟……”我掰著指頭數給他聽,“迦南叔叔、米婭嬸嬸……我們這邊有很多很多人。”
夜歌搖著頭笑了,“傻瓜。他們會殺了我的。”
我靠在他的懷裡,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發現除了甜蜜,他還教會了我悲傷,以及……無奈。
生活裡總是有那麼多無奈,那麼多無論執念多麼強烈,最終也無法實現的心願。
這就是生活。長輩們總是這麼說。挫折、無奈這些都是成長的路上必經的過程,可是卻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必經的過程會這麼的疼痛。
“接下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