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掩的沮喪和痛苦。
“那個田澄跟她的男朋友感情不錯,她對你並沒有意思。”齊敏回過神來,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我最恨那些以愛之名去破壞別人幸福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私心而甚至不擇手段!特別是你,荀齊。”
荀齊聽她說著,臉上的悲傷神情已然不在,只是淡淡地看著自己的媽媽。
自己的媽媽,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從不肯多看他一眼。
她揚言要用自己的一生去為那個糾纏在她以及荀慧的三角戀情裡的愛人祭奠,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她的祭奠方式,是要荀慧一生痛苦。然而到後來,荀慧對她的感情也漸漸變得面目全非,祭奠已然成了一個口號。青春空荒廢,人生空荒蕪。
齊敏自認已然無力收拾慘痛的回憶和現實的痛苦,更無暇去顧及身後的荀齊了,而且,荀齊與荀慧相似的面貌讓她竟然下意識想回避。打從他還很小的時候,齊敏便從他撲閃撲閃的無辜眼神裡讀到一個訊息:我,就是你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就是你被荀慧控制和束縛的見證。
“我倒希望你跟田星一樣,愛容易,忘也容易。”齊敏再思及從前,顯得有些無力,“陰鬱和執念…讓你如同地溝裡的老鼠。”
地溝裡的老鼠…
自己的媽媽就這麼用一種輕輕的口吻、用這幾個代表著卑下的字眼形容著他。
荀齊怔了一怔,然而就是一瞬。
他習慣了,他沒事。
他沒有表現出憤怒,他什麼話都沒說。
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他們的關係向來如此。
齊敏此時也許也是同樣的感覺,她有些頹然地拿起自己的手包走向門口。立在門口,她回頭望了一眼,只見荀齊走向酒櫃,胡亂取出一瓶,拿出一隻杯子為自己倒滿。
齊敏的眼睛裡冷冷的,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荀齊在酒中不可自控地跌入回憶當中,他記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想起這些往事。越長越大的年紀帶來越來越能自如掌控的人生,他總是這樣告訴自己,人的孩童時期不過短短數十載,在一生的長河當中並不能占主導地位,儘管…那個時候的孤獨和不安仍然歷歷在目,但是他一定不允許讓這些影響他現在的人生質量。
說起父母,盤旋在荀齊腦海當中的一定不會是什麼和美的畫面。爭吵、叫勁,沒完沒了。荀齊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肯幹脆放棄共同生活,相反,卻總是樂此不疲地用自己的青春去蹉跎對方的人生。
儘管如此,荀齊卻一直記得,爸爸媽媽第一次在他的內心世界留下的剪影影象,沒有尖刻的言語,也並不是冰冷的表情。
小孩子的記憶具體是從幾歲開始?沒有人能夠果斷地說出來。只道,當你長成大人以後,總有小時候發生的那麼一兩個場景或一兩件事在你的腦海當中深深地紮根,它們離你那麼久遠,然而卻又是那麼地清晰。這些畫面是從虛無當中走出來的獨幕劇,沒有起因、沒有結局,也不需要跟生活連貫。
荀齊仍記得那個午後,他的媽媽在家裡的練習室裡一遍又一遍地敲擊出和諧動聽的樂章。那個時候,荀齊還不知道那種樂器叫鋼琴。
那一天,保姆正在給他烤蛋糕,他便一個人跑來跑去,直到來到了那個不斷傳來悅耳聲音的房間。房間的門關著,小小的荀齊還沒學會開門,於是他照著保姆平常的動作,一遍遍地踮起腳尖試圖探尋門後的世界。
也許是他因為不肯放棄而一次次製造出來的動靜終於驚動了門後的人,正當荀齊再一次努力地踮著腳憋得滿臉通紅的時候,門被開啟了。
裡面的人荀齊再熟悉不過了,他已經叫了她4年的媽媽。
開啟的門和房間裡的窗戶形成了通風,媽媽美麗的長髮就這麼飄散開來,潔白的衣裙頓時隨風飛揚,遮住了荀齊的臉。
4歲的小男孩立時感覺到了衣物柔軟的觸感,隨之而來的還有臉蛋上微微的癢意。這倒像是個有趣的遊戲,於是他吃吃地笑了開來,伸手捉住媽媽的裙襬,抬頭朝她看,眼睛裡寫著的赫然是再來一次的請求。
他看到媽媽低下身子,頸間的一抹亮意閃過小荀齊的雙眼,他依稀記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媽媽佩戴著的那個圖案,像是四片小小的葉子聚攏在一起的模樣,他覺得好漂亮…好漂亮。
“媽媽…”荀齊眉眼笑彎彎,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媽媽脖子上的那個漂亮的吊墜,可是手還沒有碰到,媽媽已然抬起了身子。
她只是對他笑了笑,隨即叫來了保姆將他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