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即貴,又不敢造次,撇撇嘴,扭頭想走。
我一把拉住。他回身怒道:“幹什麼?”
看見我擺在他手心的那一錠碎銀,改嚥了口口水,趕緊收在懷裡,囁嚅道:“你跟我來。”
我見這方向去的是寺後的園子,不由詫異。“怎麼他不住在寺裡麼?”
“萬安寺是什麼地方,閒雜人等隨便住得的麼?”小沙彌脫口一句譏刺,說完可能感受到他後方射來的冷凍光波,剩下的刻薄話就吞了下去。
走了一會,到得一處,周圍幾畦菜地,盡頭不遠有個小院子。
小沙彌停住腳步。“諾,到了。”
我看這院子,一半石磊一半土築,著實簡陋,心頭一沉。好歹是個官派令,如何給安排了這樣的住處,可見是故意刁難了。“就是那間房麼?”
小沙彌嘿嘿冷笑。“那是種菜老羅的屋子,你說的那位大人,住這邊。”他故意強調著大人兩字,嘴往右邊努努。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院子裡只一間住屋,邊上就是馬廊,而馬廊旁另有個低矮的黑土屋。
看這小和尚指點的方向,莫非——
“你不是說,江大人住在那間小土屋裡吧?”我瞪大眼。
“不是那裡又是哪裡?”小沙彌語音輕蔑,回頭瞥見我面色不善,趕緊收斂了表情。
我心頭震撼,若不是這小子言明,怎麼也想不到這屋子居然是住人的。
住的還是那麼講究臭屁的江晉久江少爺。
“圓聰,你怎麼回事,方成師兄剛還在數落,叫你挑個水,半日都不見回去!”山路上又走來一個和尚,年紀比那叫圓聰的小沙彌大些,手裡尚拿著一個食盒。
“啊,圓明師兄,我這就去!”小和尚得了訓,委屈地白我一下,挑著水桶撒丫子跑了。
圓明瞪著他的背影,又詫異地打量我兩眼,轉向小院走去。
我跟上幾步,卻見他站在那土屋門口停住。
起手拍門。“江晉久!江晉久!”
拍了兩下,無人應答,他有些不耐煩,提腳踹去,那門本就不甚嚴實,一下就開了。
圓明端著食盒進了屋。
我又走近幾步,剛到門口,突見裡面一物飛出,落翻在地。“嘡啷”一聲,卻是一隻粗瓷碗,白色粘稠物流淌一地,應該是粥食。然後園明一臉怒氣地跑出來,指著門裡罵:“江晉久,你當你還是左相公子啊!有的吃就吃,耍什麼少爺脾氣!”
我涼涼看他一眼,此人一呆之下,憤憤甩袖而去。
走上前,拾起地上那隻粥碗,湊到鼻尖一聞。
果然是餿的。
想起以前老爸給我講過的民間故事,說有個落魄秀才寄住在寺廟,僧人嫌他白吃,不是故意讓他錯了飯點,就是給些餿臭飯食敷衍。
原來這麼多年,這和尚刻薄起來,還是隻有這幾招麼?
我著實發了一會傻,方進了土屋。
雖是白日,屋裡仍是潮溼陰暗,邊上馬廊陣陣糞臭襲來。
陳設簡陋,只一桌一椅一床。
桌上油燈半盞,紙筆若干,想是抄經的裝置。
而床上半躺著一人,面容向裡,背部清瘦,穿著一襲青布單衣。
這個人,是江晉久?
我把碗放在桌上。
床上那人聽到響動,不耐煩地道:“你又來作甚?”
聲音冷洌如泉,竟然真是江晉久。
我回了一句。“我今日第一次來,如何就又了?”
他整個人僵住,半晌,倏然轉身。“是你?”
我走到床頭。“是我。”
此時看得清楚,他雙頰深陷,眼下發黑,支在床上的手骨節修形,竟無半分肉。
江夏並沒有誇張,這人真是清減了不少。
“你怎麼來了?”他皺起眉頭,胸口起伏,語音冷淡,卻能聽出極力壓抑的激動。
我在床邊坐下,見他原本風神俊秀的面容,如今蒼白若紙,而面上兩坨異樣潮紅,手就直接摸上了他的額頭。
“你!”他瞪大眼,有些無神的寶石黑瞳又泛出光彩。
“噓——”我另一手伸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聲,片刻,收回了那隻放在他額上的手。“你發燒了。”低頭看向榻上的被褥,與他身上的衣物一般單薄。
羅衾不耐五更寒。穿這麼點,這種天氣,本就嬌生慣養的人,不受寒才怪。
起身走到桌邊,晃了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