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頷首說不會,心裡滿滿都是愛的人,又怎麼可能寂寞?
“那,有人愛他麼?”
虞夢把我問住了,於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一個很高逼格的答案。
強者只需要被仰望,被模仿和超越,不需要被愛。
“是麼?大概……。就像Jenny姐一樣吧。”我知道今天的話題是無可避免地要扯在陶藝琳身上的。
逃不過的強姦,不如閉上眼睛享受。
於是我鼓起勇氣,主動問虞夢:“你跟陶藝琳是不是特別好的朋友?你瞭解她麼?”
“就像馨兒能為我做的那樣,七月姐,其實我也能為Jenny做。”虞夢捏著小右胖乎乎的臉蛋,笑容慢慢收斂在漂亮的杏眼中。
“她真的特別特別不容易,別人之所以不瞭解她,是因為她不敢讓任何人瞭解。”小夢的評價,每一字每一句地都硬牽我的心。
我心想我知道她不容易,論變態的自我修養是怎樣練成的,我杜七月就是個變態培養皿。在我身邊的人,有幾個正常的?
“還不是特別瞭解她的時候,我就很奇怪——論出身,她也是名門大家裡撫養長大的。伯父和表姐對她都不錯,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到哪裡都有好多人喜歡,在學校裡就是風雲人物。
她很不喜歡與人深交,常常獨來獨往。我一直以為那是她特有的驕傲。
就連對她的未婚夫,也是一副高高在上若即若離的面孔。
起初我是有點怕她的,總覺得她那樣的人,就像你說的,內心太強大,根本就不屑被愛吧。”
我大概心算了算時間,小夢比我小一歲,正式接觸陶藝琳的時候應該是在齊楚選修藝術院校後。差不多,應該已經與邵丘揚訂婚一年左右的時候。
人家都說,一年的相處就足以讓人看清愛情走下去的嘴臉是否真實而長久。因為人的秉性和耐性在七個月左右是個極限期。
“七月姐,我說實話你別生氣哈。”虞夢笑眯眯地說:“那時候我才十四歲,第一眼就被Larry哥花痴到了。可惜我看得出來,他眼裡心裡根本就沒有除了Jenny外任何女孩的存在。
起初我還有點不爽呢,總覺得她佔盡了一切優勢,還不懂的珍惜。直到有天我看到她一個人躲在倉庫外面的走廊上,哭得像個傻逼。”
虞夢告訴我,很久之後,她才知道,是因為就在那天,陶峰要求她甩掉邵丘揚。因青樊灣填海計劃已經啟動,他不再需要王子琪了。所謂奇奇怪怪的聯姻,也只會給分道揚鑣相互制衡的陶家和邵家帶來很多麻煩。
“他伯父陶峰——”
“七月姐,你能想象她受過多少苦麼?你能想象她伯父對她做過什麼樣的事麼?”虞夢說,自己的世界曾經是單純的。就像‘何不食肉糜’的玻璃娃娃一樣,從不相信這世上有這般的疾苦:“我從來不知道,在那麼光鮮靚麗的外表下,Jenny姐其實一天都沒有在為自己活。”
我說我能想象。
“陶家伯父把她帶回去後,很快就知道她的血緣與陶家沒有半點關係。眼看著她一點點長大,成熟,越來越漂亮——”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我聽再多又能怎樣?我有必要把這些事再告訴邵丘揚麼?
陶藝琳已經死了,帶著多少來不及說也來不及確認的愛恨被他親手殺了。
那個女人,縱然有千般罪惡萬般不赦,但終究是個不能左右命運的可憐人。
終究,是我父親杜民修的親生女兒,是我父親願意用生命去懺悔的一個意外,也是他願意用生命卻拯救的一重割捨。
我該怎麼恨她?又該怎麼去回憶她?
“七月姐。我想,如果她真的死了,也未必是一件不好的事。”虞夢最後親了親小右,跟我告別了。
當天下午,我把小右扔給三嬸,一個人出門坐在廣場上。一邊看鴿子,一邊哭腫的臉。
我難受的時候就喜歡在這兒喂鴿子,人家都說,心裡不舒服就暴飲暴食。我不忍心讓自己變胖,於是不舒服就讓鴿子暴飲暴食好了。
後來下雨了,鴿子都走了。我呆呆地站在廣場中央想,這一把小米撒下去,會不會生根發芽?就像驅散不盡的愛恨情仇一樣……
天黑了,邵丘揚過來找到了我。二話不說就把我給抱回了家。
那一路上,我把鼻涕眼淚都蹭在他肩膀上。我說邵丘揚,我想不明白。
為什麼好人不能是單純的好人,壞人不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