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大紅織金吉慶雙魚妝花緞,又有兩匹蔥綠色暗繡蓮紋繚綾,不由微驚。繚綾一物,雖是絲織之屬,卻遠勝羅綃紈綺之流,以其輕軟薄透、光滑亮澤而著稱於世。此物織造不易,極耗人工,早先唯有宮廷織造局可織,近來法制漸寬,民間也可染指。只是此技非尋常織工可掌,民間縱有幾個技藝超群之輩,一年所產也不過寥寥。那織金妝花段不過精貴,此物卻實屬難得。
夏春朝看了一回,驚歎道:“這季家娘子出手這等豪闊,我與她不過點頭之交,就拿這樣貴重的禮與我,我倒不敢收了。”說著,停了停又道:“也難為她何處找來,這繚綾如今世上只怕有錢也難買。”寶兒在旁卻奇道:“奶奶,我瞧這妝花緞的針織同那日你買回來的那些緞子,好似一般,似是同一個出處。”夏春朝聽了她的言語,方才細細打量了一番,見果然如寶兒所說,真同那日從霓裳軒買來的料子針織一般,便道:“莫非這季夫人是專程到霓裳軒買來的料子?但那日我去看時,貨架上並不見這繚綾。”
言罷,她丟下料子,又看那帖子,只見上面寫了些泛泛寒暄之語,落款便是:季傅氏月明謹拜。
第58章 V後新章
夏春朝看那字跡乃是小楷,寫的工整娟秀,心裡忖道:這季夫人卻是好教養,雖是商戶女兒出身,一手字型倒且是整齊。又出手這等豪闊,想必非尋常官宦人家。
這般低頭想了一回,便開口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去回,叫寶兒開妝奩,我記得去年年下收了一支軟金嵌紅寶石榴花壓鬢,取出來。再叫你旺兒嫂子拿鑰匙開庫門,把正月裡父親送來的景泰藍荷葉紋托盤拿來。”珠兒聞言,已知其意,禁不住開口勸道:“奶奶,那石榴花壓鬢,當初可是花了二百兩銀子打的。奶奶捨不得戴,買了這一年下來,竟沒上頭一次。還有那個托盤,自打員外送來,也就正月裡擺了一次,再不曾使過了。都是難得的物件兒,就這樣送出去麼?”
夏春朝微笑道:“你不懂,雖說禮輕人意重,相交也不在這上面,卻也不能很離了格才是。這幾年我一心持家,沒積攢下什麼精貴的物件兒,往來的親友也都是尋常百姓,這上頭就更不曾著意。乍然交了這樣一個姊妹,倉促之間,還真沒拿得出手的禮物。縱有幾樣看得過去的,日前為回侯府的禮,也都送了出去,也唯剩這兩樣略可相匹。我同她既是誠摯相交,若是隨意挑些平常物件兒搪塞,一來顯得不敬,二來也叫人以為咱們蓄意露怯,無意來往。”
珠兒聽了這番言語,無話可說,只好嘟著嘴出門吩咐。寶兒便走去開了妝奩,依主母之言,取了那壓鬢過來。夏春朝就著寶兒手看了一回,見那首飾在日頭下熠熠生輝,金光閃耀,笑了笑說道:“這壓鬢上的紅寶石,當初還是自一個外鄉來的珠寶商人那裡買的。這個成色質地,遍京城珠寶鋪子裡尋不出第二枚來,也就是咱們運氣好碰上了。上頭這石榴花的樣式,還是請了老師傅,照著從宮裡傳抄出來的樣式打的,僅工錢就花了十多兩銀子,也算極奢靡了。這樣一個物件兒,想必季家夫人能看入眼中。”
那寶兒生性憨直,不似珠兒一般能說會道,只在旁老老實實聽著,一字未發。少頃,珠兒捧著那景泰藍荷葉紋托盤回來。夏春朝接手過去,細細看了一回,見那托盤周身完好,光亮如新。遂吩咐人拿盒子封了,仔細紮好,送到前堂上,打發季府來人。
待禮盒送出,夏春朝便在炕上小憩,珠兒上來收拾筆墨,從旁笑道:“奶奶這些年只顧操持家計,並沒幾個閨中姊妹。這好容易結識一個,就這等傾囊相待了。”停了停又道:“平日奶奶不喜與這不相干的人往來,今兒倒轉了性子了。”夏春朝懶懶一笑,說道:“往日也並非我故作清高,只是那些婦人,常日無事,只知說人是非,實在令人厭煩。我同她們既說不到一處,不如眼不見為淨,沒得徒生口舌是非。然而這季夫人卻與那些俗婦不同,我同她相交時日雖短,卻覺她言談之中,甚是光明磊落。我二人又是相似的出身,自然分外投緣。”
珠兒又笑道:“奶奶既這樣喜歡,怎麼不將人家的家世門第、當家漢子作何營生好生打聽打聽?別將來你們在一處說話,一時說錯了話,沒得鬧笑話。”夏春朝聽聞此言,也覺在理,遂點頭笑道:“一向忙著,我倒忘了這個。你說的不錯,就打發兩個家人去打聽打聽。”說著,就罷了。
當日無事,至晚間時候,陸誠勇自衙門回來,進屋便嘖嘖稱奇道:“今兒出了件奇事,我趕著回來說給你聽。”一語未畢,也不待夏春朝發話,便說道:“賀兄昨日新討了一房小妾,你猜猜是何人?”夏春朝替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