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
伍寒芝沒動。事實上她兩耳像被矇住,所有聲音都離得遠遠似。
腦子裡塞進太多東西需要縷清,神態儘管安靜無爭,思緒和心緒根本亂得找不到頭緒,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於是她又呆楞了,像把所有感覺暫且封起,腦袋瓜空空白白的,這樣會輕鬆些,會覺得不那麼疼痛。
站在面前的男人似乎又對她說了什麼,她茫然揚睫,迷惑地眨了眨。
突然就被打橫抱起!
男人橫抱她離開園子,步上廊道,將她一送送進內房。
鑽進鼻中的是丈夫身上慣有的清冽氣味,帶著草海上的土泥清香,不知覺間也染上了西海的藥香,總讓她感到親切安定……可哪裡知道,此時嗅著、嗅著卻把藏得很深的眼淚給嗅出來。
她神魂一凜,忽地在他臂彎裡拳打腳踢,拚命掙扎。「放開我——」
還好已走到房中,鄔雪歌放了手,懷裡的人兒才被他放在軟榻上,纖秀身子還沒穩住,一手已朝他揮將過來。
要避開多麼容易,但他沒有,也不想閃避。
下一瞬,他的臉被一巴掌掃偏,唇內被牙齒刮破,他嚐到自己的血。
他沒嚇著,受到驚嚇的卻是淚流滿面的妻子。
揍了人之後,伍寒芝整個定住,怔怔望著他捱打的臉,又垂眸看著自己微腫的掌心……她動了動手指,雙眸很疲倦般閉起,一掩睫,淚珠更是成串滑落。
「對不住,我不該……」她深吸口氣,儘量穩聲。「你走吧。」
鄔雪歌深深看她,兩手再次悄握成拳,牙關幾要咬碎。
他不發一語,起身走開,踏出內房時還與挨在外邊探頭探腦、一臉緊張的桃仁丫鬟對上目光。
「姑爺……」桃仁眼裡含著兩泡淚,強忍著不敢流下。小姐也沒喚醒她,她聽到聲響醒來時,就見小姐被姑爺抱進房裡,然後姑爺重重捱了一記掌摑,實在沒搞懂前因後果,不知主子們出什麼事了。
「進去看看你家小姐。」鄔雪歌面無表情地吩咐,等桃仁鑽進內房了,他才又舉步往外走。
一踏出院落正廳,立在廊簷下,霎時間竟有種「四面八方皆是方向、四面八方亦都不是方向」的茫然感。
他將去的路只能一人獨行,隱隱有被某道勢力操控之感,倘是必須兩眼一抹黑走到底才有擺脫的可能,那他認命了,不再逃避躲藏,只為了……為了或許還能回到這裡再續緣分,他可以拿命去換。
有誰立在廊下覷著他。
看見來人,他仍面無表情,那人卻似疾風撲至,揚手就想搧他一掌。
他毫不留情地牢牢扣住對方的細腕,湛藍瞳心微顫,沉聲道——
「即便我罪該萬死,也還輪不到你耀武揚威。聽好了,給我好好照看你大姊,她要出什麼事,我捏斷你脖子作賠。」
伍紫菀這幾晚完全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擔心姊姊、擔心姊姊肚裡的娃娃,幾是每晚都會溜過來瞧一瞧,確定姊姊好好睡下了,她才能安眠。
沒想到會被她逮到人!
「是誰惹得姊姊這般?還惡人先告狀,你還真有臉!」
以為他會怒目相向、反唇相稽,甚至捏得她腕骨格格作響令她痛到咬牙,結果……所有報復她的事都沒發生。
鄙雪歌臉色鐵青,跟著是一陣白、一陣青,最後甩開她的手。
「照顧好她。」拋下這一句,他輕身功夫一使,身影乍然消失。
中秋剛過,西海大莊就忙起秋收大事。
收穫的東西可不僅是藥山裡的各種珍貴生藥,還包括了大莊外邊幾千畝良田的稼穡。收成了田裡莊稼,大莊便能自給自足,也能與鄰近部族以物易物,換來上等毛皮和更多的牲畜。
春天至今已過去大半年,西海大莊生活如常,大夥兒按著時節變化辛勤工作,既豐衣也足食,大莊百餘戶人把日子過得滋滋潤潤。
但,漸漸的,有幾個詞變成不能說出口的禁忌,像是「鄔雪歌」、「鄔兄弟」、「鄔爺」、「姑爺」等等的詞,大夥兒漸漸絕口不提,若是提起,也只敢揹著當家大小姐在私底下感嘆唏噓個幾句。
鄔雪歌走了,再無音訊。
伍寒芝其實不怕人提的,事情就是那樣,他走了,有更值得珍惜的人、更令他掛心的地方召喚著,所以走了。但她也知,大夥兒怕她傷心難受,很刻意地什麼都不問不說。
的確會傷心難受,應該還要好長一段時候,也可能以為復原了、無事了,某一天又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