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逃避了,她想。
蕭諾是第一個發現蘇淮年失蹤的。
晚飯時還是她親自端來的飯菜,小丫頭這幾日安靜得不同尋常,她委實有些擔憂。
然而夜裡臨睡前想著來望她一眼,一掀簾子她就覺出了些清冷,空無一人的清冷。她心下不安,摸到床邊,空空如也。只桌上一封信,是極簡單的三個字:“我走了。”
蕭諾沒驚動任何人,獨自在軍營中找了一圈,時間已是半夜,只有明月冰冷地灑下光輝。
她立刻去牽了馬想要往外走,迎面卻碰上半夜起來解手的凌小紀。
凌小紀見她滿臉急切,哈欠打到一般停了下來,問道:“蕭諾,大半夜的,幹嘛呢?”
蕭諾騎上馬,頭也不回道:“阿年不見了,我去找找她。”
凌小紀驚得立刻跑去凌煜帳中,顧不上他是個養傷之人,慌慌張張稟報了一通,轉頭也要出門尋人。
凌煜皺眉,起身穿上衣服,冷靜道:“你去喊上幾個人,此事不要鬧大,天亮之前,無論有沒有找到,務必回軍營集合。”
凌小紀應下,慌慌張張出門叫人去了。
凌煜很快收拾好,拿起桌上的劍和馬鞭,牽了馬就走。
夜風清冷,據門口守夜的人說,蘇姑娘在晚飯後就離開了軍營,到此刻約莫已有三個時辰。凌煜騎在淡金色汗血寶馬上,沿著出軍營的路一路走,深秋寒涼,林中樹木錯亂無序,他不由加快了步伐,那丫頭膽子怎麼如此大,敢在夜裡趕路?
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蘇淮年行了一夜的路,她原本只是想回家看看,爺爺走了這麼久,不知回來了沒有。但她方向感顯然不大好,那麼多那麼大的林子,她一不小心就走錯了路,待看到匆忙趕路的行人時,她傻了眼,滿街行走的人皆著西野國服飾,她這是走到了哪裡?
街上開始有做買賣的人,城裡約莫有擺攤賣燒餅的,濃郁的香味順著晨風飄出來,她聞著聞著,立刻感覺到了餓。
還是吃飽了再趕路吧。她這麼想著,欣然邁步進了城。
這是一個不大的城鎮,滿街來來往往的都是西野國人,她一個鄢國人入內,很快就遭到了圍觀。附近的馬薩成近日才被攻下,一時看向她的目光皆有些詭異。
老闆冷冰冰地上前,蘇淮年是個心大的,絲毫未覺出什麼不妥,只笑眯眯地看向老闆道:“給我上一碗麵吧。”
話音未落,肩上陡然搭了一隻手上來。蘇淮年抬頭,那是一個凶神惡煞的西野國人,塊頭很大,滿臉橫肉顯得他尤其猙獰。她默了片刻,天真地望向他道:“有事?”
她一個小姑娘,穿著鄢國服飾隻身闖入西野國城鎮,當下的態度在他們眼中是十足十的挑釁,那大塊頭一把抓住她的長髮,惡狠狠道:“什麼時候鄢國人也如此膽大了,你就不怕喪命於此麼?”
那人力道極大,蘇淮年被他抓的頭皮一陣劇痛,此刻終於意識到了眼下兩國正在交戰,她穿著鄢國的服飾貿然入境,是多麼危險的行為。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立刻擺手道:“誤會誤會!我不是鄢國人!”
那大塊頭仍然沒有鬆手,一旁有人不客氣道:“不是鄢國人為何穿鄢國的服飾,當我們瞎的嗎!”
蘇淮年簡直欲哭無淚,若要細究她是哪國人,恐怕得去問天玄宮的先祖。她定了定神,滿臉無辜看向那大塊頭道:“這位大哥,你這樣掐著我我不好解釋。”
許是她這麼些時候也沒耍什麼花招,那些人自動將她歸為無害一類,哼了一聲,放開了對她的鉗制。
蘇淮年頭皮疼得厲害,眼淚情不自禁地湧出來,她順勢咬著牙做出可憐至極的樣子道:“我是西野國人,幼年時被賣到鄢國當丫頭,從小吃盡各種苦,不信你們看。”她伸出佈滿老繭的雙手攤開,道:“我那家主人很看不起我,什麼事情都使喚我做,我每天吃不飽穿不暖,衣服總是這麼灰撲撲的幾件。”她又抬起袖子,出門前她已換上了舊衣裳,在穿過那些色彩豔麗的輕便料子之後她才發現,凌煜當日為何會如此嫌棄她這身裝扮。
周圍沒有聲音,但看向她的目光卻有所變化,畢竟即便是從小做農活的姑娘家,手上也不會有這樣多的老繭。
蘇淮年扁扁嘴,像是想起傷心往事一般,狠狠啜泣了一番,才又接著道:“近日打仗,我那家主人忙著逃命,顧不上我,我就偷偷跑出來想回到自己的國家。我真的不是鄢國人,我只是想回來找找我失散多年的孃親……”
人群中唏噓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