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緩過勁來,見著情狀又驚又怕,抬手一耳光甩在那丫頭臉上,氣得說話結巴,“報報,報什麼警,當然是通知督軍!快去搖電話!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動手動到秦……動到姑奶奶頭上!”
小丫頭捂了臉立刻飛奔去搖電話,卻聽雲漪冷冷叫道,“回來。”
“不用通知督軍。”雲漪放下窗簾,轉身對僕傭們揮了揮手,“都出去幫忙,這裡沒有事了。”眾人面面相覷,連陳太也愣住,直待雲漪沉下臉色,眼看要發火,這才忙不迭退出去。陳太尖聲問,“你犯什麼糊塗,人命關天還不通知督軍!秦爺再有辦法,這一時半會哪裡顧得來!”
雲漪卻泰然坐下,拿起剪紗布的剪子把玩,臉上浮起古怪笑容,“有人精心安排這出戏給督軍看,哪裡用得著我們去通知。”陳太瞠目,“什麼意思?”
亂世飄萍(3)
“你瞧那些人真像學生麼?”雲漪眼底有光芒閃過,“穿了學生裝還是從頭到腳的痞氣,身手這般利落,哪是毛孩子可比?先前只砸車不傷人,眼下硬闖進來也不難,反倒客客氣氣堵在門口扔石頭放火,這麼點手段,在您看來不嫌嫩了些麼?”
給她這麼一說,陳太也回過味兒來,卻被她最後一句譏誚得臉色青白。雲漪冷眼覷著陳太神色,心裡倒越發篤穩,相信這一幕至少不是秦爺的籌劃——原本雲漪心頭第一個疑心的就是秦爺。除了他,旁人輕易不會知道霍仲亨金屋藏嬌的地方;而秦爺一直處心積慮想要攪混這潭水,若能借此激怒霍仲亨,逼他向學生髮難,加劇民眾對軍閥內閣的反感,自然會令秦爺滿意。可是細細想來又不對,外界雖不知道霍仲亨與內閣正在對峙中,秦爺卻是最清楚不過,此時若逼霍仲亨與內閣站到同一陣線,長遠看來,對秦爺的大計有害無益。
“你是說,外頭那些人只是嚇唬咱們,不會真的衝進來?”陳太頭腦靈活,頗有些歷練,立時便想到,“這是擺明嫁禍給那幫子學生,好叫督軍跟他們過不去!誰這麼大膽子?”
雲漪還未回答,只聽電話鈴聲響起,陳太忙忍著傷口疼痛,蹣跚去接起來,果然是從督軍府打來的。那頭是許副官,語氣鎮定關切,只說督軍已經知道公館的事,問雲小姐有無大礙。
陳太回頭朝雲漪看去,頓時手上一顫,驚得摔落了話筒——只見雲漪拿了那剪刀,毫不猶豫就往自己手背傷口劃下去,已經止血的傷口頓時豁開,直撕裂到腕處,鮮血汩汩湧出,傷口幾乎縱貫整個手背!
“喂喂?”摔落的話筒裡傳來許副官焦灼的聲音,陳太呆呆被雲漪的目光碟機使著,撿起話筒顫聲答道,“雲小姐受了傷……”
“傷得怎麼樣?”許副官追問。
“流了很多血,傷勢,傷勢……”陳太一緊張,再度結巴起來,電話那頭立即結束通話,結束通話前匆匆留下一句,“我即刻趕到!”
陳太掛上電話,回頭望住雲漪一手鮮血,只覺手腳發軟。那血還在不斷湧出,順著手指滴在地板上,轉眼已是觸目驚心的一片猩紅。雲漪臉色蒼白,咬了嘴唇,卻垂眸看著傷口微微地笑,彷彿那不是傷在自己身上,彷彿那不是自己的血。“叫他們不用撲火了,燒多少是多少,讓它燒吧。”雲漪一雙幽幽的眸子盯了陳太,盯得她背脊發涼,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片刻之後,兩輛軍車呼嘯而來,圍堵門口的暴徒聞風而逃,荷槍實彈計程車兵跳下車去追擊,另一輛車徑直駛到門前。來的不只是許副官,而是霍仲亨本人。
映入霍仲亨眼中的小公館已經一片狼藉,庭院裡四下騰起火光濃煙,花木焚燬,門窗玻璃盡被打碎,滿地都是玻璃碎片。當他衝進滾滾濃煙,踢開大門,只見雲漪瑟縮在大廳沙發旁的角落裡,似一隻驚恐的貓,長髮凌亂披散,蒼白臉頰猶帶血痕,環抱雙肩的手上滿是鮮血,身上也是血汙斑斑。
霍仲亨耳中只覺轟然一聲,似有什麼狠狠撞上心口,從深心裡傳來重重椎擊的迴響。
他竟從不知道,有一種痛,分明沒有捱到皮肉,卻也似剜心一般酷烈。
“你來了。”雲漪茫然抬眸看他,身子蜷縮得更緊,卻露出一絲笑容。
他定定看她,一個字也說不出,猛地將她攔腰橫抱起來,轉身大步衝出房門。
霍仲亨抱著雲漪上車,命令副官立刻去醫院。
雲漪弱聲掙扎,往日紅潤柔軟的嘴唇因失血而蒼白,“我不去……會被人看見……”
霍仲亨低頭看她,聽她在這樣的時候還記掛著自己不能見光的身份,越發心如刀割,驚覺自己對她的殘酷。懷中人竟是如此單薄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