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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灼神色全都看在雲漪眼裡,雲漪望住陳太,眼裡暖意也漸濃——到底還有個人真心顧念她,生死同命的時刻也沒有捨下她。

“他們是衝著我來的,你不必跟著搭進來,跟我一道只會有危險。”雲漪微微一笑,反手握住陳太手掌,“何況我也有求於你,保你平安離去也算是幫我自己的忙。”

言下之意,她和她恩怨兩清,各得其所,誰也不欠誰的情分。可她越是這樣說,陳太越明白她的用心,越覺得虧欠良多。雲漪似看穿她的心思,不待她開口便笑著說道,“我若有個閃失,請設法解救念喬……她沒有罪名,也不至於連坐,需要疏通打點的地方,正好用上秦爺那筆錢。”她語氣淡定,說得好似安排一場普通聚宴,卻是將自己與親人的性命安危相托。

滿盤皆輸(3)

饒是看慣生死聚散,陳太也陡然間說不出話來,隱忍良久才開口,“為什麼偏就信我?”

為什麼偏就信她?

只因,你我都再沒有旁人可相信。

這話,在心裡同自己說一遍即可,不能說出口,說出口便是血淋淋的疼。

雲漪將頭巾掩緊,答非所問地笑道,“時候差不多了,走吧。”

她轉身,緩慢地走向左邊岔路,步子雖細碎卻仍平穩,不知是怎樣的毅力才耐得住腳上傷痕累累的痛楚。陳太脫口喚道,“雲……念卿!”雲漪聞聲回眸,靜靜看她,她卻再不知要說什麼。路燈下一左一右兩條岔路,一旦分道踏上,從此是同舟共濟,還是各自沉浮?

“我有名字。”靜立片刻,陳太啞聲說,“我叫桂珍,李桂珍。”原來這是她的名字,叫了許久的陳太,到此刻才知道她名字。雲漪眼中微熱,含笑喚一聲,“桂珍姐,路上當心。”

入夜的碼頭依然燈火通明,四處都是工人在奔走搬運,巨大貨輪已經停靠入港。

短短一段路,桂珍用不了十分鐘已趕到約定的廊洞底下。到底是租界的地盤,到處是巡警與租界巡捕房的人,不時截住路人盤查。此刻城裡怕是更加沸沸揚揚,想來督軍已是動了真怒,找不到雲漪,大有將全城掀個底朝天的勢頭。

桂珍藏身在暗處,不住焦切地張望路口,不知雲漪走到了哪裡。所幸那邊路口沒太多巡警,只有三兩名警察守在路旁,見有年輕女子經過便截住查問,看得桂珍心頭一陣懸緊。

又一對男女被攔下,那豔麗女子看似潑辣模樣,對巡警的盤查萬分不耐,張口呵斥道,“別礙事了,我是認得你們薛廳長的!”巡警一愣,非但沒顯出恭敬之色,反而立刻扭住那女子,往路旁的一部黑色車子帶去。那女子驚叫掙扎,卻被粗暴地按低了頭,好讓車內之人看清容貌。車子裡光線昏暗,只隱隱瞧見個俊挺側臉,冷冷一雙眼睛掃過來。那女子本是個小有名氣的紅歌星,僅與薛晉銘有過模糊一面之緣,隨口誇耀卻被當作了雲漪。她此刻嚇得尖叫連連,慌忙求饒,卻見車裡那人略一擺手,便漠然轉過頭去。身後巡警立刻放開她,示意她可以走了。她恍惚覺出這人是誰,卻不敢多看一眼,忙不迭回身朝男伴奔去。

一個臂挎提籃的婦人剛好透過了盤查,匆匆低頭走過。她收勢不及,堪堪撞在那人身上。她一個踉蹌,那臃腫笨拙的婦人卻立足不穩,重重摔倒在地。路旁巡警噗哧一聲笑了,看著那粗笨婦人出醜而大樂。摔在地上的婦人緩緩爬起來,卑怯得頭也不敢抬。那巡警越發有心捉弄她,上前一腳踢開她提籃,喝道,“頭巾拿下來,遮遮掩掩見不得人嗎?”

那婦人一僵,緩緩伸手撩開頭巾,抬頭將臉轉向他。巡警頓時被那滿臉的黑痣嚇到,啐了一聲,揮手道,“醜八怪,去去去!”婦人慌忙躬身,掩上頭巾低頭便走。

“站住。”一個冰冷而富磁性的聲音驀然從車裡傳來。

這聲音似一根無形的針,傳入耳中,直刺心底。抬眸已看到繁忙的碼頭燈火,不遠處就是與陳太約定碰面的廊洞,不知此刻她是否在暗處眼看著一切……雲漪閉了閉眼,緩緩轉過身子。

巡警拉開車門,那人披了黑呢大衣,壓低寬沿禮帽,徐步走到她跟前。雲漪靜靜低頭,除了自己的呼吸和他冰冷目光,再感覺不到周遭別的存在。那目光讓她有一種涼絲絲的錯覺,彷彿周身不著寸縷,被置於寒風之中。

“抬頭。”他冷冷開口,那卑怯的婦人有些遲鈍,呆了一刻才訥訥仰臉。這張蠟黃浮腫滿是黑痣的醜臉,令他一陣煩惡,方才見她跌倒的樣子,竟莫名想起那人的身姿,真真可笑。他自嘲地一牽唇角,側首示意她可以走了。

雲漪幾乎不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