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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太聽得一頭霧水,只知她說要自由,便嘆道,“這節骨眼上還談什麼自由,能保住性命已是阿彌陀佛!”

雲漪微仰了頭,一字一句笑道,“只要到了碼頭,就有自由。”

陳太一震,驚疑不定地望住雲漪,“你,另有門路?”

黑暗裡,雲漪的眼睛似貓一般瑩瑩照人,“門路是沒有的,退路卻有一條。”

一直以來,明知腳下危崖孤懸、惡浪滔天,也只得閉眼朝前走,停不了也逃不掉。

可是閉著眼,不等於真的盲眼。

壟斷煙土生意的潮州幫一向與洋人勾結,貨船直接從英法租界碼頭走私,藉著洋人轄區的庇護,令中國稅司莫可奈何,漸漸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縱容租界碼頭的煙土走私成了一個龐大而隱秘的產業。底下操縱這項生意的,已不僅僅是煙土商,黑白兩道勢力交錯混雜,官、商、匪互有牽連,委實是最渾的一趟水——莫說陳太,只怕連秦爺也不曾想到,雲漪竟有膽子找上潮州幫,暗地以重金籠絡,同幫派頭目達成交易。

滿盤皆輸(2)

聽著她款款道來,陳太一時恍然,恍然裡又透出涼澈。原以為她們姐妹生活清苦,只是雲漪故意裝出來的寒酸,怕在人前露了底細。以她往來恩客的豪綽,隨便一份珠寶禮物都足以令她們錦衣玉食。卻想不到,她將錢都花在了這個地方,舍下大本錢,買來活命的退路。

一個小小女子,竟有這樣的心機城府,從不曾等待誰的恩赦成全,只不動聲色地鍛鍊羽翼,一旦翅膀長硬,便要遠走高飛。秦爺困不住她,霍仲亨也未必留得住她。

只是人算永遠不如天算,還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準備周全,一切已經天翻地覆。枉自苦苦忍耐,總沒機會從秦爺眼皮底下救出念喬;等到秦爺倒下,念喬卻又失去了蹤影……那一條看不見的鏈子始終栓在雲漪身上,誰握著鏈子彼端,誰就握住了她的羽翼。

陳太怔忪良久,閉目苦笑,“你比我聰明太多。”

聰明麼,聰明又有什麼用。

雲漪悵然抬眸,也只能無聲苦笑。若是當真聰明,又怎會一廂情願。那日她說,“仲亨,我不要自由了”——他不會懂得這句話對她的意義,唯有云漪自己明白,那一刻,她曾真的願意放棄。

假如今天沒有跟蹤而來的許錚,她會不會依然願意放棄?

恍惚間,雲漪笑出聲來。母親有前車之鑑,秦爺有慘例在前——你永遠不知道主子什麼時候會翻臉,也不知道男人什麼時候會變心。更何況,這朝夕相對、同床共枕的男人,或許從未對她交付過真心,如同她也不曾對他攤開過底牌。

昏黃路燈下,兩個身穿臃腫冬衣的婦人轉出巷口,手提竹籃,頭裹花土布頭巾,一前一後走在街上。此時夜色已濃,這片破敗街巷多是煙館私窯,入夜彙集了三教九流、販夫走卒、各色人等。路面罕有女子身影,只有幾個招徠生意的窯姐兒,絕看不到良家女子經過。

兩名婦人低頭穿過人群,與幾名車伕擦肩而過。一個矮壯漢子回頭瞥見那走在後頭的婦人,步態細碎緩慢,粗圓腰身仍有幾分靈活。漢子嘿嘿笑著上前,探手往那婦人腰臀摸去。還未觸到衣角,那婦人驀然有所警覺,冷不丁駐足回頭——頭巾下蠟黃的一張臉,竟佈滿無數大大小小黑痣,奇醜無比,嚇得那車伕慌忙縮手。

走在前頭的胖婦人趕緊回身拽走那醜婦,兩人匆匆穿過混亂街頭,專撿近路小巷左穿右拐,不多時便來到法租界與英租界交界的路口。先前窮街陋巷倒容易避人耳目,從這裡一走出去卻是堂皇大街,到處都有軍警巡邏。碼頭距此不過十分鐘腳程,卻是最易出事的一段險途。“從左右兩道都能到達碼頭,我們便在這裡分路,到碼頭會合。” 雲漪掩了掩頭巾,留意到路口有巡警經過,忙側身避到路燈後頭。陳太驚疑道,“兩人一起好有照應,為什麼要分頭?”雲漪沉了默片刻,輕聲道,“假如我沒能趕過來,你記得我之前說的地方和暗號,找到馮魁武馮爺,他會安排你搭今晚的貨輪離開。”

“你還想著督軍,還想回頭找他求情對不對?”陳太一把拽住她手腕,氣得連聲低斥,“到這關頭了,你犯什麼糊塗!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說好了避過這陣風頭再回來救你妹子,怎麼事到臨頭又來犯渾,把你自個兒賠進去也沒有用處……”

雲漪驀地笑起來,頭巾下只露出一雙清亮眸子,“我沒犯渾,也不會回頭找誰。”陳太不信,扣住她手腕不肯放,想劈頭一頓罵醒她,又怕招來路人側目,一時急得掌心冒汗。

她的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