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她的性命就在錢小鳳手裡,錢小鳳握不住她,只能看著她緩緩沉了息,手掌從自己手中滑落下去。
“梅子?”錢小鳳喚她一聲,屋中靜悄悄的,無人應聲。
錢小鳳的眼淚大顆大顆掉在梅子手上,滾燙的眼淚不能為梅子逐漸冰冷的手臂帶來一絲溫度,錢小鳳對著門外喊,“來人,大夫、大夫······”
她喊著“大夫”,可這死氣籠罩的院中沒有一人答應她。梅子身邊只有錢小鳳,錢小鳳身邊卻什麼人也沒有。
大夫輪流替錢家恁多人看過病,這一日傍晚時分回到院中,他推門而入時發現屋中昏暗,無人掌燈。錢小鳳抱著梅子冰冷僵硬的身體,靠在床邊上。
“錢大姑娘。”
“大夫?”錢小鳳認出了他。她的嗓音啞了,目光轉向他,眼中毫無神采。
“是我來晚了。”大夫道:“您,節哀。”
錢小鳳搖頭,“不、不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錯了。我不該······”她爆發出哭聲,“我不該讓梅子出去給那些人送饅頭。沒有這樁事,她不會死。是我害了她。”
她害死了一個好姑娘,也害了錢家許多人。
“錢大姑娘······”大夫道,“盤龍鎮許多人家都遭了溫病,即便沒有你這一樁,也免不了錢家和盤龍鎮的劫難。”
他說的錢小鳳都明白,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梅子的死,錢小鳳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錢小鳳生平頭一回,懊悔,自責,她疼惜那可憐的姑娘,也恨自己救不了她。
醫者一生見過太多生離死別,大夫候在錢小鳳身旁,待她平復心緒。
錢小鳳抱著梅子的屍身,懷抱暖不了她,眼淚也換不回她。錢小鳳說著“對不起”,終於,慢慢平復了心緒。
“家裡去了的人,錢程巳是如何安置的?”
大夫道:“這些日子盤龍鎮去了許多人,凡因溫病去了的,都要將屍體焚化,若有親人的,便收斂骨灰,葬了。錢少爺也是如此。”
人拉到外頭,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焚燒,收了骨灰,還有親人的給一筆錢送還家中,無人收斂的,就往盤龍山山溝裡撒了那把骨灰。
“也好。”錢小鳳道,“也好。”
她放開了梅子,把姑娘的身體扶正擺好,從袖中抽出自己的絲帕,掩蓋了梅子可怖的面容。
“煩請大夫到外邊兒告訴巳兒一聲,要他好好對待梅子。她是咱們家的人,別讓人把她胡亂丟在山溝裡。”
大夫走了出去,她脫了力地坐在椅上,看著兩個身著白布的人走進來,抬走了梅子。錢小鳳想說些什麼,可一個字也發不出聲。
錢小鳳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前追她。那兩個抬著梅子的人怕染病上身,驚慌地躲開她。
“大小姐,您回吧。”
錢小鳳坐在屋子門口,看著他們走遠。天邊晚霞如血,錢小鳳背後的屋子黑漆漆的,就像一隻運轉的脈輪,隨時隨地,都掌控著她的命運。
大約,她將有一樣的結局······
抬走梅子的人沒有走多久,坐在門口發呆的錢小鳳聽見了院外傳來吵嚷聲。
聽聲音,人不在少數,其中還有她的巳兒。
“你們想做什麼?這還有王法嗎!”
“錢少爺,咱們正是奉命來的。”
吵吵鬧鬧,一直到了這個院子。錢小鳳扶著門站起來,她這間屋子,正對著院門口,她望著院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錢程巳踏進這個院子的那一剎那,錢小鳳覺得心跳到嗓子眼兒:他進這裡做什麼?染了病怎麼辦!
緊接著,院中闖進來十幾個人。他們穿著白布衫,面巾捂著臉,頭戴官帽和腰上插著官刀。這些是衙門的差役。
“你們做什麼!”錢小鳳喝道。
錢大姑娘真的病了,她從前一聲吼能鎮住不少人,可現在,沒人聽她的。
“仔細找,把這院中染了病的人全抬出來。”
錢程巳被推到在地,他很快從地上爬起來。
他看見了錢小鳳,妄想擋在姐姐面前。可是,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三兩下就被一個差役扣住。錢小鳳心下一急,慌亂虛浮的腳步被絆住,跌倒在地。
有個差役走到她面前,認出了她,“錢大姑娘。”
他把錢小鳳雙手捆住,同那些患了病的丫頭小廝同綁在一根繩子上。“走。”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錢程巳見姐姐被綁,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