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幽幽,映著煙霧幽散在了空中,模糊了牌位。
***
初八夜,投胎夜。
朝恩寺的大門緩緩開啟,惠濟師父身披袈裟,面容慈和撥著佛珠走了出來。他來到後山崖前,眼睛看著墓碑,卻好似在跟誰說話一般。
“今日已是最後一夜了,你們再不去投胎,就來不及了。”
“尤其是你,你雖在鳧山去世,但卻埋在梅嶺,也一直逗留在此處又是為何?”
“……她自己已經是鬼魂之體了,還有什麼好怕別的鬼魂?你一直護在身側,其實無用,不如早早投胎去罷。”
……
轟隆隆——
天邊一聲悶雷震耳欲聾,接著,一道光暈直劈崖邊,亮透半邊天的朦朧中,似乎可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一瞬間擋在了另一個嬌小的身影上,雷聲滅,惠濟師父走到了墓碑前,上面一道劈痕清晰可見。
手中佛珠撥動忽然挺止,他常年平和慈祥的面上顯出一絲詫異,接著露出一個若有趣味的笑。
☆、92
轉眼到了年末,交上最後一份策論的答卷,容蕪的腦子都是懵懵的。之前庾邵雖答應了幫她補習策論,可每日忙忙碌碌的總得不到空閒,便一直耽擱下來了,於是這次考的依舊稀裡糊塗的不知道自己都寫了些什麼。
不過這些都不能阻擋容蕪的好心情,考完試,終於要放年假了。
容蕪正跟謝纖與慕容奺商量著要不要去哪裡轉一轉,就被石先生給叫住了:“女學長,跟我過來一下。”
“是,先生。”容蕪一邊應下,一邊讓她們先回去,自己跟了上去。
走進先生們的教習室,此時裡面別的先生都不在,只有石先生和容蕪兩人。
石先生坐了下來,看了眼容蕪,示意她也坐。
容蕪福禮道:“學生不敢,先生有何指教,學生站著便是。”
“你好像對我很防備?”石先生突然道。
容蕪心裡一驚,面上愈發恭敬:“學生對先生只是尊敬,不敢愈禮。”記得之前得知石先生是北河石府,皇后一族,她就暗地裡更謹慎了些,但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不知怎麼會被察覺。
話音剛落,卻聽到向來嚴肅的先生竟然笑了,也不拆穿,只是倒了杯茶隨口道:“前些日子從別的先生口中聽到了些關於你的傳言,說你與錦城將軍乃私相授受,定親前有過多次接觸,總學監還交代到我這裡,讓我加以約束,免得帶壞了整個學堂的風氣。”
容蕪睜大眼,對於此事她絲毫不知情,也沒有感到身邊同窗聽說過什麼對她另眼相待。
“這件事,被我壓下去了。”石先生說的雲淡風輕,彷彿沒有看到容蕪的震驚。
“先生……”
“我做你先生已有一年,對於看人有著自己的判斷,倒不至於人云亦云。女學乃做學問的清淨之地,容不得這些勾心鬥角,我北河石府雖是隱士之族,比不得如今的王侯世家,但也不屑於去聽從權貴,成為勢力之爭的棋子。”
“……容蕪慚愧,多謝先生解圍。”容蕪聽的明白,不由得紅著臉低下了頭。能夠選擇半隱於世的大族,如何會是附炎趨勢之輩,看著石先生清瘦淡然的氣質,自有一番文人風骨,感到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不必謝我。”石先生淡淡道,“我只是未將此事傳出去,而遏制住端源的,應該是你身邊的人。”頓了頓,又道,“明年帶你們的先生另有其人,如今你的是非多,小心些也是必要的,但勿要失了本心,學問乃純粹之道,長路漫漫,你有這個天賦,莫要埋沒了。”
“先生要走?”
“非也。女學每升一年,都會有對應的先生教授,明年我會繼續帶新一屆的學生。”
容蕪聽到她還在這裡,悄悄鬆了口氣,試探地問道:“那我以後若有不懂之處,還能來請教先生嗎?”
石先生看了看她,點頭。
“多謝先生!”容蕪深深行了禮,抬頭,真正地笑了起來,石先生的眼中也微微染了些笑意。
離開了女學,容蕪想了想,忽然拐到了後門,見四周果然清淨無人,這才清嗓喚道:“王七、王九,出來!”
唰地——
兩個黑影落在了她的身旁,跪地道:“屬下在,夫人有何吩咐?”
“……”
容蕪雖然對於糾正不過來這個稱謂已經認命,但每次聽到還是會汗毛一陣倒豎,胸口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