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青帶著汪崇禮跟著張大大來到正房廳堂。張子賢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戴著一副眼鏡,手裡還拿著一本書。
“秀青說,她送娃娃來讀書,”張大大嘴快,見了張子賢就說道。
“大爺,”林秀青清脆地叫了一聲。
“大老爺,”崇禮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大老爺,然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呵呵,小小年紀,還真懂禮貌。”張子賢高興起來,細細地看了看小崇禮,雖然稚氣,但長得周正,清秀,還有一股英氣,“嗯,好,假以時日,必是個有用之才!去吧,好好跟先生學。”
“嗯。”崇禮答應著,和秀青一起,跟在張大大,呵呵,崇禮該叫張奶奶的後面,朝院子中間豎著的那排房子走去。
先生杜文三正坐在案桌前寫字。聽到有響聲,抬起眼來從眼鏡上面看了看林秀青他們,便停了下來。
“秀青的娃娃,想來讀書,已經見過我們家老頭子了,”張大大對杜文三先生說。
林秀青彎彎腰,叫了一聲大爺。把崇禮拉到面前,讓他叫先生。汪崇禮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先生,很快地躲到林秀青身後去了。
“啊,想讀書是好事啊,”杜文三向汪崇禮招招手說,“過來,我問問你,叫啥名字?”
汪崇禮蹭到跟前,搓著小手,上翻著眼睛,定定地看著杜文三,露出膽怯而好奇的光。
“汪崇禮。”
“你額媽叫啥?”
“林秀青。”
“崇禮是啥意思曉得不?”
“我爺爺說了,尊崇禮義,明事明理。”
“嗯,好。會對對子嗎?”
“會,奶奶教過我。”
“雲。”
“雨。”
“大地。”
“長空。”
“春風。”
“秋雨。”
“黃沙壩。”
“玉屏山。”
“會打算盤不?”
“會。”
“打來看看,”杜文三遞過來一把算盤。
汪崇禮接過算盤,邊念邊撥:“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杜文三看著林秀青:“你教的?”
“她奶奶經常算帳,他在旁邊學的。”
“哦。”
“我還寫字呢,”汪崇禮來勁了,很自豪地說,“我都寫得來我的名字!”
“呵呵,真的嗎?”先生笑著拿來紙筆,叫汪崇禮寫。汪崇禮作鼓正經一筆一畫寫起來。寫完了,先生拿起來看了看那歪歪扭扭的三個字,笑了。
“大爺你就收了他嘛,”林秀青肯求道。
杜文三眯起眼睛,手摸著山羊鬍子,定定地看了崇禮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說:“好,先讀幾天看看。”
“哪,先生錢咋算?”
“好說,你看著給就行了。”
“我們辦學堂的規矩就是,有就多給點,沒得就少給點,實在拿不出來,不給也行。先生那兒,我們也不會虧待他的,”張大大說。
“好,崇禮,快來,跪下,跟先生磕頭。從今天起,你就叫‘先生’了。”
“不,先拜聖人。”杜文三站起來,拉著崇禮恭恭敬敬地站在案桌後面,看著壁上的一張畫像說,“這是讀書人的祖師爺,姓孔,名丘,字仲尼。大家都叫他孔夫子,孔聖人。讀書人都要先拜他的。記住了,畫像下面那行字,‘大成至聖先師孔仲尼’。以後,每天來了,先拜先師,再拜先生,然後再讀書。記住了嗎?”
“嗯。”
杜文三叫崇禮跪下,向那畫像磕三個響頭,自己則恭恭敬敬作三個揖。然後端坐在椅子上,崇禮跪在他面前,五體投地地拜了三拜。簡單的拜師禮就成了。
“實在不好意思,我的情況你們都曉得,一時間拿不出錢來,我這隻有兩塊銅元,你先拿著。”林秀青摸出身上僅有的兩個銅元,遞到杜文三面前,誠懇地既是商量又是請求地說:“還差的,年底一起交清,我說話算話,請你放心。”
“哎呀,你說哪裡去了,又都不是外人。啥時候有了啥時候拿來都可以的。”杜文三說。
讀書的娃娃們都來了,嘰嘰喳喳地在外面鬧著。林秀青把自己縫的書袋交給崇禮,說了聲,聽先生話,好好讀書,就出去了。
杜文三喊了一聲,娃娃們就都風也似的跑進去,一陣響聲過後,傳出來哇啦哇啦的讀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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