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分量。一旦他徹底失去了父親的信任,失去了世子之位,等待他的命運,將是萬劫不復,將是粉身碎骨。
他沉吟良久。懷裡的小孝瓘漸漸停止了啼哭,吭吭唧唧地抽噎著,用純真的眼睛望著他,臉上仍掛著晶瑩的淚花。見他心不在焉,孩子就伸出小手,一下一下地擺弄著他的衣領,自娛自樂。過了一會兒,孩子終於不再抽噎,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來。
他低頭凝望著孩子,這是他和他最心愛的女人所生的骨肉。他深深地愛著孩子的母親,自然也會愛屋及烏,格外地疼愛這個孩子。無論是誰,只要傷害到他們母子半分,他都決不能容忍。雄鳥求偶,尚且要搭建好結實的鳥巢,準備好豐盛的食物;他身為男人,身為父親,當然要為女人和孩子遮風擋雨,盡最大可能的保護。
因此,趙源下定了決心,長長地呼了口氣,沉聲道:“對不住了,家家。”
“你給我滾,帶著你的孽種,帶著你的那個狐狸精,以後我沒你這個兒子!”陸昭君一下子掀翻了矮桌,眼睛裡閃爍著駭人的光芒,冷酷決絕。
趙源再次叩頭,起身準備離去。剛剛倒退了兩步,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望向避縮在牆角處的女人,問道:“前番太原公夫人來討要孩子時,是誰把她攆下車去的?”
兩個女人哆哆嗦嗦,嚇得癱軟在地,誰也不敢說話。他抱著孩子,一步步地走到近前,一雙幽藍的眼睛微微地眯縫起來,在二人的臉上來回巡視著,銳利殘酷得猶如冰刀雪劍。
“我再問一遍,是誰?” 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
侍女終於崩潰了,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哀求道:“郎君饒了奴婢吧,奴婢也是奉了主母的命令,身不由己啊!”
趙源的嘴角漸漸彎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點點頭,俯身下來,說話的聲音很柔和,很動聽,“是啊,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說話間,他左手抱著小孝瓘,右手緩緩地伸到腰後,摸到刀柄,反手拔出。此時的車窗敞開了一道縫隙,正午的陽光透過縫隙照耀進來,在光滑的刀鋒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侍女只來得及看到一閃而過的刀光,接下來就睜大眼睛,愕然地看到它沒入了自己的腹部,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發出。
旁邊的乳母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後,嚇得尖聲大叫,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趙源站起身來,抬腳將侍女踹翻,同時拔出刀來,朝後一個仰身,敏捷地避過了噴濺而出的鮮血。不過饒是如此,仍有幾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孩子柔嫩的小臉上。小孝瓘感覺到了,很好奇地用小手去摸。見手指上沾染了些鮮豔的液體,還以為是什麼好吃的東西,便將手指送入嘴巴里吸吮起來,有滋有味。
他將刀身朝侍女的衣裳上揩了揩,擦去血跡,然後還刀入鞘,一連串動作都是單手完成,嫻熟利落。處理完畢,他這才最後瞥了一眼已然被眼前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的母親,抱著兒子下車去了。
劉桃枝在外面等了好一陣子,終於見到主人回來,於是暗暗地鬆了口氣,趕忙起身迎了過去。到了近前時,他注意到了趙源的衣袂上沾了幾滴不起眼的血跡,孩子裹身的小毯子外面也有同樣的痕跡,不免驚愕了,“這是……”
他生怕一貫驕縱狂放的主人會為了爭奪孩子和王妃刀刃相向,更害怕王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他這樣身為奴僕的多半要倒黴陪葬。
趙源一臉從容鎮定之色,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事兒,殺了個不長眼的奴婢罷了。走,咱們這就回去。”
“諾!”
趙源生怕刀柄硌得孩子不舒服,便將佩刀取下,放回鞍前的袋子裡。他隨後脫下外面的衫子,仔仔細細地將孩子包裹住,又系在自己胸前,拽了拽,確認安穩無虞了,這才翻身上馬,在眾侍衛的簇擁下踏上了回程。
回到鄴城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半路上孩子曾經餓醒過一次,所幸附近就有一座村莊,他派人去尋找了一個正在哺乳期的婦人,給孩子餵飽了奶,然後繼續上路。等到了王府門前時,他解開外衫,只見小小的嬰兒正在他的懷裡甜甜地酣睡著,嘴巴張得圓圓的,流淌出些許口水來。
儘管他一天一夜沒有閤眼,奔波辛苦,早已疲憊不堪,可是看到完整無缺的孩子,他的心裡暖洋洋的,彷彿一切煩惱和擔憂都煙消雲散了。
“乖兒子,別流口水了,兄兄這就帶你去見家家。”趙源伸手抹掉了孩子嘴邊的口水,低下頭,在兒子的小臉上慈愛地親吻一下,這才抱著他朝牧雲所在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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