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四字行書,筆鋒舒雅又帶著淺淺地隨意。
阿凝支了腮,腦中開始想垂柳,目光投向西窗外,卻意外瞧見外頭嫣粉杏花林中露出的衣角月白錦緞袍裾。
她心頭莫名一跳。待見那袍裾一動不動時,才知道他是坐在了那裡,身形大部分為花木所擋。可是,這個位置她們看不見他,他卻能看見她們,確切地說,是能看見西窗下的阿凝。
阿凝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不由自主坐得更直了,在同齡中已經算很有分量的胸脯挺起來,支腮的姿態愈發柔婉。過了一瞬,她又覺得這份不由自主來得委實詭異,莫非正如秦晚馥所說,女子們總是潛意識地在吸引男子的目光?
阿凝打了個哆嗦,低頭看到光潔的宣紙,又開始構思她的畫。
剛才這丫頭似乎有些分心?倒是少見。他還以為她天生就是個書呆子呢……透過杏花枝凝視著阿凝的趙琰心裡想著。但見她凝神落筆時,他才細細輕拂了一下白瓷茶杯光滑如雪的邊沿,低下頭,抿了一口。
雪清茶再可口,也及不上某個丫頭的秀色可餐。祈王殿下覺得,能這麼看著她畫畫,也是人間一大樂事。
那丫頭落筆之後,果然又無比專注,再沒什麼能把她拉出來,就像第一次在方鑑樓,她淹在一堆書裡,同一個姿勢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她的定力比他見過的許多年長之人還要強,也不知是怎麼養出來的。
可若說她是書呆子,趙琰又覺得不對,世上哪裡有書呆子是這樣一身靈氣的?
聽說老六就喜歡叫她書呆子……想到情敵,祈王殿下不愉快地蹙了下眉,放下了茶杯。
年前趙玹被髮配去蜀地,是姚淑妃和老七的人主導,但也少不了文皇后和老五的使力。皇上現在已經有意召他回來,原本站在他的角度,他是更希望趙玹回京的,不然一個長期存在的平衡局面就會被打破,但……想到他一回來免不了要來纏阿凝,他便有些動搖。
榮貴妃、東臨王府以及靖北王府一系,同文皇后、姚淑妃一系一直旗鼓相當,鬥了許多年了,趙琰作為旁觀者,以看戲般的姿態淡定舒雅地瞧著,倒也挺覺有趣。當然,他會在偶爾失衡時適當地推一把,再次讓他們回到平衡點。
他原本是想著還可以再瞧幾年熱鬧的,但阿凝那次中毒之後,他改了計劃。早些下手,便可以早些把小丫頭從東臨侯府領回家養著。
“西北的事情怎麼樣了?”他忽然出聲問道。
陸青山道:“已經佈置妥當。”
“嗯。”男子又把玩起面前棋盤上圓溜溜的玉製棋子,眼風一掃,“你有什麼話要說?”
陸青山低頭道:“什麼都瞞不過殿下。屬下是擔心,現在殿下身體還未恢復,西北若在此時有動作……”
“你不瞭解皇上,”他淡淡道,“以他的優柔寡斷,不到明年都下不了決策,且等著吧。”
兩人不再說話,不遠處的陳勻已經穿過花枝過來了,手上捧著兩張宣紙,上頭的墨跡尚有些溼。
“殿下,兩位姑娘的畫已經好了。”
標註了“姚”字的那幅,趙琰只隨意看了一下,便提筆寫了批語,而那幅標註了“榮”字的,他卻看了許久,從佈局結構到筆墨渲染,再到濃淡色澤,足足看了快一盞茶功夫,才微微皺了眉,筆墨揮灑,在上面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陸青山早就習慣了祈王殿下的厚此薄彼,通常姚姑娘的作品殿下只是做來看看,而榮姑娘的作品殿下都批得十分用心,批語又長又密。但今日,卻是他第一次看見殿下給了榮姑娘一個大叉的。
陸青山雖然不懂畫,但至少有一般人的鑑賞水準。那畫中的飛簷小亭還有旁邊一棵婀娜多姿的垂柳,他瞧著畫得挺好的呀。
他家主子已經從容不迫地放下了筆,陳勻小心取過了兩張畫,退了下去,把畫交給了等在那裡的流霞。
蔚雪軒中,錦環正在給阿凝揉手腕。流霞走進來,將畫交還。阿凝正欲同往常一般準備看大段批語時,愕然發現上面只有一個大叉,不美觀不說,還是直接打在她的柳樹上的,她這畫便徹底毀了。
對於一個勤奮的好學生來說,這無異於是給了她當面一巴掌。偏錦環這丫頭絲毫沒眼色,她早早巴望著想看祈王殿下的絕世筆跡,畫紙條發下來時,她餘光悄悄瞥過來,驚訝出聲道:“哎,這是什麼呀?”
引得那邊的姚沉歡也望過來。
阿凝把畫拿起來,站起身就去找祈王殿下。
她直接朝那花枝搖曳的地方走去,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