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作用來得很快,彷彿有一團火,從胃裡一路向上燒著,燒過喉嚨,直到臉頰。她的面板白皙清透,於是那抹緋紅色浮在上面便愈加明顯。
就連眼睛裡都彷彿湧上一層水光,她就隔著那瀲灩的水光去看對面那人,發現他正坐在主位上微微晃動。後來她才知道,其實是自己的眼睛在晃,她看著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在浮動的。
耳邊隱約有人在說話,但她聽不太清楚。因為很快就開始頭暈,那些交談聲都化成低沉的嗡嗡聲,像是被人拿著變音器,放緩了語速降低了聲調,卻又像是隔著千重萬重的屏障,所以一句都聽不清。
她稍緩了緩,才緊抿著嘴唇,勉強自己站起來。也許是自己的樣子不太正常,身旁適時地伸過一隻手,輕輕扶住了她。
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根本顧不上更多,踩著虛浮的腳步衝向衛生間,然後盡數吐了出來。
吐完立刻覺得好多了,她這才發現,一直扶著自己的是當時在場的唯一女性。對方很年輕,卻又有一種嫵媚的氣質,從她豔光四射的眉梢眼角里透出來。
後來她才知道,她叫林妙。
林妙遞了紙巾給她,問:“好些了嗎?”
她既感激又有些羞愧,說:“謝謝。”
“不客氣。像這樣的場合,以後習慣就好。”
兩人明明差不多的年紀,可林妙對她說話的口吻,倒像是將她當作什麼都不懂的女學生。
之後他們果然都沒再讓她喝酒,直到飯局結束,沈鬱經過她身旁時問了句:“沒事吧?”
她搖搖頭,其實胃裡彷彿被掏空了一般,人也暈乎乎的,走在綿軟厚實的地毯上,每一步卻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沂市已經入秋,晚風打著旋兒捲起落葉和看不見的細塵,風吹在身上,其實是有些涼的。
她剛吐過,酒意還沒退掉,站在四合院的院牆外不禁微微瑟縮了一下。
院外狹窄的衚衕裡停著好幾輛車,此時車燈全都一一亮起來。
沈鬱側頭看她一眼,忽然對站在另一旁的人說:“哥,我一會兒還有事,讓秦淮坐你的車走吧。”
她似乎聽見那人低低地應了聲,又似乎他什麼都沒說,其實她整個人都是暈的,甚至不知道沈鬱在同誰講話。就只見沈鬱又轉頭吩咐她:“回家後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可以遲點去上班。”
她感激地說:“謝謝沈總。”
始終候在路邊的那些車陸續開到門口來,最前面的那輛黑色轎車堪堪在她面前停穩。
沈鬱往旁邊讓了一步,她這才看清他旁邊站著的是誰。
院門外佇立著兩盞路燈,昏黃的光照在蕭川身上,他穿著深色風衣和長褲,整個人在曖昧不明的夜色中顯得更加修長挺拔。他似乎看了她一眼,才率先上前拉開後座的車門,說:“走吧。”
她怔了怔,抬眼接觸到他的目光,這才恍然醒悟過來,原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啊。
車廂裡十分寬敞,座椅散發著淡淡的真皮氣味,關上窗,便像是與外界隔絕了一般,靜謐得彷彿身處另一個世界。
她端坐在後座的一側,透過車窗,正好看見林妙就站在外頭。雖然今晚只是初見,但她十分感激林妙在關鍵時刻伸出的援手,於是想同林妙道聲再見。
她不好意思擅自降下車窗,便只是隔窗揮了揮手。因為光線足夠,角度又正好,她本以為林妙能看見,沒想到,林妙並沒有在看她。
身姿娉婷的林妙立在燈光下,目光越過她,幽幽地落在了車內另一個人的身上。
她愣了一下,像是瞬間發現了一個秘密,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卻正好對上一道又深又沉的視線。
“可以走了嗎?”蕭川對外頭髮生的一切恍若未聞,只是在問她。
或許是因為車廂裡太安靜,又或許是因為兩個人近在咫尺,他的聲音顯得格外低沉清冽,彷彿帶著某種特殊的磁性,化在空氣中,讓她的臉頰又開始微微發熱。
她抿著嘴唇,訕訕地收回打招呼的手。
那時候,她一個人租住在舊城區的一棟居民樓裡。
那一帶多半街道狹窄,路邊的舊樓雖然都不高,但卻像是火柴盒子般排得密密麻麻,到了夜晚連路燈也都顯得昏暗不堪,放眼望去,所有景緻似乎都長得一模一樣。
蕭川的司機顯然很少到這種地方,一時認不得路,而她喝了酒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大腦反應慢了半拍,坐在後座視線又不好,有好幾回都指錯了路,夜深人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