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什麼聲音?是……她在哄孩子?賽罕猛一驚,大步轉過屏風,蹲下身握了她的脈,微弱的脈像傳進指尖,一時臉色大變!
“魚兒,說話,說話!”
帳中正是亂,阿木爾挑簾子進來施禮道,“主人,”
賽罕哪裡聽得人叫,拔拉開小胖子一把將雅予拖起來裹在懷中,“魚兒,說話,說話!”
她根本沒有力氣,拼了命地掙,身子直往下軟,喉中嗚嗚啞啞。
“說話!魚兒,學著我,念‘一’,長長地拖音,唸啊!”
“主人,主人!”外帳的阿木爾似再沒了眼色,一聲緊催一聲。
“滾!!”
主人的怒聲足將這汗帳掀翻,阿木爾卻依舊不知死活地大聲回稟:“主人!巡哨來報:五將軍快馬而來,此刻距我探馬營不足五里!”
作者有話要說:
☆、第28章暗套連環
夕陽晚照,尚未斜到天邊,已是失卻了日裡的專注。橘紅光豔,不夠力道,漫漫鋪開了一天去。坳口依然有風,徐徐而來,白色的氈帳立在殘雪中,一身將盡的霞光,寧靜之中稍是蕭條。
灶火上懸了一隻巴掌大的小砂鍋,鍋上無蓋,鍋中盛著八分滿的鹽水,九根長短不一的銀針鋪陳在鍋底。細小的水珠一串串搖搖直上,冉冉熱氣在水面上飄飄忽忽。不過一刻,白汽直衝,騰騰著,偶爾被風吹開,看到水中翻滾的小毫針。
這擱置許久的針是阿爸的遺物,走時老人已說不出話,只在眼中示意將隨身全部留給了小兒子。從此,那老舊的藥箱和熊熊滾熱的蜃景便一起擱在了賽罕心裡,許久他都聞不得藥氣。待到重新撿起,一切從頭,少去翻碰曾經,誰知,今日竟鬼使神差地開啟了這副針。
煮沸,晾乾,又攏了小火,賽罕撿起銀針逐一燎烤。火苗跳跳,火光映在臉上,長睫挺鼻,眸底那幽藍的顏色如雪山融水般清亮透徹。銀針不鏽不腐,這些年,還如捏在阿爸手中那般精細、閃閃著光澤。只是不知,可還有當初的神力。
屏氣凝神,兩指輕輕捻轉,邊烤邊熟悉著針法。想起那將要受針之人,這為醫者心無旁騖的境界竟是有些亂,鼻中不覺就冷冷哼了一聲。肝火重,氣逆,喉痺啞音。小小年紀,氣性倒不小!一口氣淤堵,上不來,下不去,說來歸去,就是矯情不成反生的心病。郡主的譜擺給人瞧瞧也就罷了,就當她大周的土地鋪到了天邊,可旁人沒怎樣,倒先把自己作踐得人鬼不像。
跟了他,又不許他碰,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心裡不快意,可人到底還是速速準備停當起身往帳裡去。其實於她這病,藥和針都不是根本。所謂心病還要心來醫,話雖懸,理卻簡單得很,那就是要自己想開。想她從前還識得實務,那麼大的生死變故都撐了過來,如今兩人床上廝磨也不少時日,怎的一夜之間他就從救命恩人化成了無恥賊人?這麼驚天動地地嫌棄他,也不怕他一怒之下捏死她。
日頭將盡未盡,帳中還未及掌燈,那昏昏的暗比夜的漆黑還讓眼睛不痛快。
轉過屏風,一股淡淡熟悉的味道。腳步輕,怕擾著夢中人。來到榻邊,看那枕上蒼白的臉好是安詳,絨絨的睫毛遮掩,直愣愣死瞪了一天一夜的眼睛如今只是兩條彎彎的線,老實、安靜,細瓷軟玉,只若平日睡在他懷中那恬恬的模樣。
賽罕輕輕抬手撇開她額頭的一絲髮縷,大鬧過後的黃昏靜得人心安,耳中響起那柔柔軟軟的背書聲。長長吁了口氣,心中的悶略是疏散,得了,管她心在何處、開竅不開竅,先一針紮好再做旁的計較。
輕聲走到榻尾坐下身來,伸手在被中尋到那雙他天天摸、每一處細膩每一處紋理都清清楚楚的小腳。握在手中撥開褲腳,昏暗中把準那下針的穴位。抬頭看,那鼻息輕而均勻,這便放下心來。他飛針快,別說是睡著,就是醒著,也不見得能覺察出。更況,不知是這失聲的痛還是前一日已是耗得空乏,她這一睡像是藥後迷昏,沉沉入夢。
銀針一點,撲地刺入那細白的肌膚。不急動,確定那受力的人毫無知覺、一絲微顫都不曾有,這才兩指輕輕捻轉,手中的力道勻,屏著的氣緩緩而出。一針一穴,不消半刻,已是佈下九針。
手尚未離開,針下突然一動,賽罕一驚正要取針,那人已是騰地坐了起來。慘白的臉色、佈滿血絲的眼睛與剛才的恬靜安詳判若兩人,屈起膝,一把抓下了幾根銀針狠狠扔到地上。
賽罕挑挑眉,不驚也不惱,彎腰低頭,在氈毯上仔細地尋。九針少了一根,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