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不由一紅,偏過臉。忽又覺得好笑,怎麼還像春心初動時的那般臉紅呢?
輕輕倚著他的肩膀,餘光瞄到魚竿,漫不經心地問:“我們會釣到魚嗎?”
話音未落,浮標就顫了顫,直打旋。
水波漾染,一圈,一圈,網一樣撒開。
她不由僵直了身,心惴惴地,莫名的不安。那波紋,似乎也把她心一圈,一圈地縛起來,墜得她突然間生出無力感來。隱隱地,似乎知道有不好的事要發生,卻什麼,都做不了。
“殤,看。有魚上鉤了。”
她盯著浮標,似乎在等著一個答案。他亦察覺到了那抹不可捉摸的感覺,看見她掩於光影下的側面,明晦難測,則更加篤定心裡的感覺。令人不安的,會是什麼呢?
手一揚,一尾通體血紅的錦鯉被丟擲水面,落到銀盆裡。在落霞下,片片魚鱗折射著五彩斑斕的光芒,比夕陽還要妖媚許多。
沒想到,只是一尾美麗的魚。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但,當真如此簡單嗎?
那尾錦鯉在盆內不斷掙扎,濺起許多水花。但終究越不出來,它賴以生存的水,成了束縛它的枷鎖。
“它為何掙扎呢?是對自由的嚮往,還是對死亡的畏懼?”
她沉靜,他緘默無言,共同注視著生靈對命運的抗爭。
“我們養著它吧!”
“好!”
“不要擔心,我……”
秦倩蹲下身子,正與紅鯉說話。不料一抹雪白的影子從水裡躍起,狠命地摔在她的腳邊。不,應該是銀盆邊。
她驚得後退,突然間明白了它掙扎的緣由。
那尾雪白的錦鯉僵直躺著,口中溢位一抹鮮冶的紅。明明是初綻花蕊上精凝的顏色,卻帶著絕望。魚鰓微微浮動,它大概是要活不成了。而它近乎透明的魚鰭不斷拍打身側,還在一點點向銀盆湊近,湊近。身下,拖出一帶淡紅的血色。
她心有不忍,欲幫它一把。
遽然,水花濺到她眼裡,逼得她後退一步。先時那尾鮮紅的錦鯉已臥於雪色錦鯉旁,苟延殘喘。
兩尾魚緩慢地蠕動著相互靠近,漫長的過程,無聲地拒絕著一切外來影響。它們此刻,只需要對方。
紅日,已完全不見蹤影。殘陽銷匿,血色依舊。終於,它們互相緊依著對方,若合一契。費力地吐出一個泡泡,最後一次的相濡以沫。
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如此的確逍遙,但少了真情維繫,於有的人而言,卻也只是過眼雲煙。
水面恢復了平靜。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就那樣靜悄悄的,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但偏偏,是發生過一些事的。一樁命案,一對因愛殉情的伴侶。
她跪下,茫然不知所措。陽光打在脊背上泛起冷意,她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茫然無措。
一方絲帛輕輕覆蓋,“把它們合葬了吧!”
靜默了半晌,成殤緩緩地說。幽潭似的眼眸泛著清波,悲憫的眼中更多的是對女子的關切。
“嗯。”
她緩緩點頭。
舟驚鴻般掠過湖面,直馳柳堤。
柳葉青青,垂落的絲絛留著匆匆過客,也撫摸著樹下新堆起的土丘。
“它們會一直在一起吧?”
她突然問。埋了魚之後,她一直站著不動,綠衣上沾了點點塵土也未擦去,彷彿自身也幻化成一株柳樹。
“只要它們彼此深愛著對方,它們就會永遠在一起。無論是生死相依,還是陰陽相隔。”
她淚如泉湧,用手掩著眼睛。為何要有生與死?
她張了張口,卻一字也沒能說出。
何必,既傷人,也傷己。
“姑娘,果然是你!”
秦倩與成殤被這個聲音驚擾,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紫衣金冠的青年上前,眼裡是掩不住的驚喜。
“在下司訣。先時會家父出喪,不想驚了姑娘,在下十分過意不去。還望姑娘見諒。”
☆、第六回 穀則異室,死則同穴
最喧鬧的酒肆上,卻是一清靜的茶館。衝突倒不見得,反而互不相犯。濃烈的酒香一絲也未漏到茶館裡。
這兒只有嫋嫋水汽,茶香四溢。通紅的火舌舔舐著爐底,滋滋作響。
他們端坐於窗前,品韻茶香。窗外,海棠依舊。
一小廝端了文房四寶,殷勤地在桌上擺好,待要研墨時,被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