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全世界都接受了你的離開,全世界都不記得你了,全世界都安然無恙著,可是,可是,如果連我都忘記了你,你就再也沒有回來的路了。我痴傻也好,瘋狂也罷,有我這樣不顧一切地纏著你,你的靈魂應該也不會安息。我不會讓你安息,我就是這麼可惡,我要你留在我身邊,以任何一種形式。
那天半夜,那個微弱又奇怪的腳步聲,很輕,連聲控燈都沒有弄亮。黑暗裡一個人影站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隱約看到他身體的輪廓,以及他左手撐著的一根棍子。
他那麼高,站在我面前,我能聽見自己砰砰砰的心跳。我扶著欄杆站起身,看見一雙陌生的眼睛,在細碎的劉海下,一隻像在黑暗裡,一隻像在深淵裡,左臉上隱約有奇怪的紋路,看不清,他忽然低頭,撐著棍子左腳明顯使不上力,他卻依然腳步很輕,走上去。
我默默跟在他身後,他開了門,回頭看了我一眼,那就一眼,我的心瘋狂地洶湧著,我湊近一點,抓住他黑色帽衫的衣角。
我跟著去了他家,他沒有開燈,我卻一點也不怕,他的衣服只有乾淨的皂香,我卻覺得異常好聞又異常安心。這麼久了,我從來沒有這樣安心過。
我像飲鴆止渴一般更加近地貼著他,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我開始無聲地落淚,他不說話,任由我哭,過了好一會兒,他推開我,自己進了一個房間,他沒開燈,我跟在他身旁,他熟練地放水,我才反應過來這是衛生間,他漱口,我就在一旁放水抹了抹臉,等他漱完洗臉,我就摸索過他的牙刷漱口,他艱難又緩慢地蹲下身,脫了我的鞋用淋浴頭幫我洗了腳。
水的溫度剛剛好,只是他的手一開始很涼,有很粗糙的繭,摸著我很癢,我嘴裡含著泡沫咬著牙刷,壓抑地哭起來,卻儘量不發聲。
後來我和他躺在一張床上,我蹭在他懷裡,無比安心。
我不確定他是誰,也不確定這是不是我的臆想,但我還是甘之如飴。我覺得我可以死去了,就像這樣,就像這樣,被他抱在懷裡。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我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跑出去,看見蘇媚和慕境正在餐廳吃飯,我愣在門口:“他呢,他在哪?”
蘇媚看我一眼:“他是誰?這是我家,我昨晚接你回來睡的。”
我腦子一片空白,但還是看了看時間,我現在唯一清醒認識到的事是盛辭他應該醒了,他發現我不在了。我只好趕緊下樓開車回家,路過樓梯,沒有任何不同的痕跡,我想不起昨晚到底是怎樣的夢境。
盛辭看到我就一把摟過我,幾乎瘋狂,他吼我:“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活了!”
我愣在他懷裡,還想著昨晚的那個人,我喃喃地說:“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你哥了,真的,昨天半夜的時候……”
盛辭的身子一僵。
我再次被送去入院了,醫生都很親切很溫柔,但他們不信我說的話,雖然他們順從著我,但他們是不信的,我知道。
這一次我半個月都不曾見到一個認識的人,我知道自己被隔離了,強制隔離入院治療,連盛辭都不能見。
我日復一日地絕望了,我開始依戀那些讓我鎮定的藥物,所以我就更大聲地嘶喊,以獲得更多的藥物,每天如此迴圈。直到我見到簡瀕。
她來了,我終於哭了出來,我問她:“小冰,你信我嗎,你信我嗎?”
她抱著我,低聲說:“我是來帶你走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幫我換衣服。
我終於出去了,從醫院的內部通道里,我走出醫院的大門,手裡握著簡瀕給的車鑰匙,回頭問她:“你信我嗎?”
其實我自己似乎都不太相信我自己了,可我還是相信你的。
我最愛的姑娘,她溫柔地看著我,堅定地回答:“我信你。”聲音不大,卻直擊我心。
☆、相迎不道遠
我去了蘇媚家,我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年月,但我是知道那個地方的,我敲了很久的門,終於開了,蘇媚看見我,身後的客廳裡慕境在拼圖上玩樂高。
我看著她:“他在的,我知道。”
蘇媚看了我很久,轉身關門,五分鐘後門再次開啟,她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著一個地址。
我接過紙條的手顫抖著,牙齒都開始打架,我眼裡已經流不出淚水,腦子也已經分不出真假,但我還是按著那個地址一路問著找到了那個兒童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