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爬,蹭地,翻滾,蹭地,狗爬,翻滾。
月亮看著他,也醉了。
突然,他停了下來。
我,開始遙望月亮之上。
月亮上有環形山,傳說上面有兔子,兔子旁邊有月桂,月桂也是桂樹,桂樹的枝是桂枝,桂枝辛、甘、溫,歸心、肺、膀胱經,發表解肌,溫通經絡,溫陽化氣,平衝降逆,是張仲景用的最多的一味藥。
中藥考試的時候,試卷上有一個題目是“請詳細說明桂枝和肉桂的區別。”
我下筆如神,“桂枝是肉桂樹的枝,肉桂是肉桂樹,所以桂枝可以是肉桂,肉桂不完全是桂枝”。
第二天,老師把我叫去辦公室。
“你啊!偉大的祖國醫學就這麼被你糟踐了。什麼桂枝,什麼肉桂,你說的驢頭不對馬嘴!書上是這樣寫的嗎?你平時看書嗎?”老師問我。
“我看啊。”我說。
“你看!你看還這麼寫!”
“書上就是這麼寫的啊。”
“胡說!我教書這麼多年,沒見過有人像你這麼寫的。你不好好學習,以後怎麼當個好醫生?”他的抬頭紋隨他說話抑揚頓挫地上下飛舞,像極了兩條扭動身軀的蚯蚓。
我盯著兩條蚯蚓看,它們扭著扭著,似乎就扭斷了身體。
我在他眼裡從做錯了題目變成了不好好學習,而且當不了好醫生。我也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題目。書上分明寫著“桂枝,本品為樟科植物肉桂的乾燥嫩枝”。
等石韋醒來的時候,東方既白,三十公里開外的郊區,大雄雞昂首闊步,嗷嗷直叫,貓狗也相互撕咬起來。
☆、開車
赤松家裡有錢,爸媽是醫生,都是三甲醫院大主任,分別管管內科和婦科,一年,我估摸著能賺百十來萬。他家裡四輛車,每輛都是寶馬賓士這些大牌子,三套房,每套都是一百多平米,一套住著,兩套閒置。每個小長假我們都被赤松開著他的大屁股賓士接到其中一套閒置房子裡,天冷吹熱空調,天熱吹冷空調。
赤松開的是學校裡能見到的最好的車,從來不看停車位,隨意停放,沒人敢偷。穿的是學校裡能見到的最好的衣服,不管能不能水洗,直接扔進洗衣機,攪爛了就重買一件。他放的屁,也是全校能聞到的最臭的屁,方圓十里,寸早不生,威力堪比核武器。
製造核武器的科學家不認識他,否則可以省下好幾千萬,好幾億的科研經費。他們只要花上幾萬塊錢,請赤松吃飯,澳洲龍蝦、深海鱈魚,各種海鮮、河鮮、紅肉、白肉統統端出來,給他吃,吃不下了就往他嘴裡塞,塞到腸胃積滯拉不出大便,給他喝酒糟發酵,再給他吃蘿蔔通氣,只要一天就能產出比核武器能殺人的臭屁。這時候科學家們只要拿一個玻璃瓶,塞在他的□□裡,頂在齒白線上,收集臭屁即可。
蕪荑坐在車裡,靠窗,摳鼻屎,摳出來,舔一口,嚐嚐味道鹹淡,然後右手拇指固定,後面四指微曲,拇指不動,中指發力,嗖的一聲彈出車窗外面。鼻屎緊緊地貼到路人臉上,黏糊糊的,還有蕪荑口水的臭味。
蕪荑經常串宿舍,從進樓的第一間宿舍到三樓的最後一間宿舍,他全都串過。
我向來覺得個人會被集體改變,這是我媽告訴我真理,我也奉為圭臬。
1999年,按照戶口所在地,我和木槿應該去家門口的泰山路小學報道。我媽不肯,說什麼都不讓我們去那兒上學,因為那個學校教學質量不好,十一年沒出過考上重本的學生。她說:“個人會被集體影響,會被集體改變,再好的學生到差勁兒的環境裡都成不了人才。”所以學校老師來過我家三次,讓我們入學,我媽用各種方法給拒絕了。
教務處老師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一個絡腮大鬍子和一個光頭,還有一個女的,屁股大。我媽讓我和我妹去見他們,告訴他們說我媽不在。兩男一女,三副眼鏡,一共十二隻眼睛,白的是鞏膜,黑的是虹膜,深不見底的是瞳仁,光照進去就出不來,我想象中的黑洞就是這個模樣。他們和我,和木槿大眼瞪小眼。我和木槿當時都不近視,不戴眼鏡,一共只有四隻眼睛,眼睛也沒他們深邃,我們很快敗下陣來,然後,我們哭了。男人永遠不會照顧小孩兒,像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彷彿秋天的麥子遇到了收割機,坐著等死。女人從包裡拿出二十塊錢讓我們買糖吃去,我才破涕為笑,帶著還在哭的木槿屁顛屁顛地去街口鐵皮門的小賣部吃“人參果”。兩男一女沒見到我媽,灰著臉走了。
第二次我媽帶木槿出門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