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停下來,一刻不停地扶著牆回到客廳,憑著記憶裡電話鈴聲的來源想找到電話的位置,可是在順利地夠到電話機之前,她又一次地摔倒了。
這次是心急撞到客廳的藤椅,跟著藤椅一起跌倒,惡狠狠摔在同樣材料的茶几上。可她已經連痛感似乎都徹底失去了,咬著牙爬起來,小心翼翼地繞過這一大堆傢俱,繼續去找電話。
很快她發現傢俱的移位令房間的佈局起了變化,沒有習慣的參照物,她再也找不到電話的位置,甚至連自己具體在房間的什麼位置都不知道,而她還是一個人,除了自己,再無別的依靠。
於是潘希年不得不跪在地板上,手足並用,連跌帶爬地尋找任何可以提供指示的傢俱。但是她摸了很久,也沒有摸到她希望摸到的東西。不知不覺中汗水順著額頭滑進她的眼睛,她顧不得擦,也無法分神去理會那從心頭湧到眼邊的酸澀感,只是執著地一寸寸地向前,直到額頭撞到什麼東西。
摸出這是鞋櫃,潘希年才意識到這是到了大門邊上,這也意味著她可以出門救助。這個認知讓她欣喜若狂,扶著鞋櫃站起來,開啟鎖好的房門,就這麼衝了出去。
上樓的時候還是踩空了,或是磕到臺階,短短几十個臺階,摔了好幾次,她只是不吭聲地一次次爬起來,繼續向上。等終於摸到樓上鄰居家的房門的一刻,她再也顧不得其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敲門,同時喊:”有人在嗎?有沒有人在家?!“她一直敲到忽然落空,人直直往前跌倒,跌進一個陌生的懷抱裡,對方暴怒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神經病啊,這都幾點……你不是樓下的小姑娘嘛,怎麼了?“如同即將 溺死的入撈住救命的稻草,潘希年手忙腳亂地攀住對方,死死抓住那個中年婦人的衣袖:”求求你們幫我打個電話,叫救護車……費諾……費諾他倒在地上,我叫不起來他……“二樓的鄰居見狀不對,趕快叫同樣聞聲而來的家人打急救電話,一邊扶著她,說:”你別慌,在打了已經在打了……我叫我老公下去看看怎麼回事……彆著急,我這就叫他下樓,你看你額頭都破皮了……啊呀!
地上怎麼都是血,你的腳心怎麼了?小姑娘?小姑娘!“對方還在焦急地說著什麼,但是這些話潘希年統統聽不見了,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同春雷一般把整個人淹沒,不知過了多久,才有別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很久以後她才意識到,原來那是自己的哭聲。
潘希年終於意識到瞎掉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用和累贅,這個認知和發現費諾病倒的後怕交織在一起,沉重地撲了過來。她無法說話,無法解解釋,甚至無法就這麼站著,只能抱著頭跪在鄰居家的門口,痛哭著蜷作一個蒼白而瘦弱的陰影。
決心
等意識再一次回到自己身上,費諾的眼前還是黑成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淺色的天花板。
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是摔在自家書房的地板上,再之後就是徹底的空白。房間裡那種特有的消毒水和藥物的清苦氣味提醒他這絕對不是在家,但到底是怎麼過來的,真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漸漸地手腳的知覺也回來了,他一扭頭,看見掛在一邊的血漿袋,血漿順著輸液管慢漫地流進靜脈,費諾只看了一會兒,還是抵擋不住陣陣襲來的疲倦和眩暈,很快又睡過去了。
再醒來卻是因為夢裡有什麼重物把他拼命往下拉,半邊身體完全都不是自己的了。費諾很不舒服地皺起了眉,想翻身卻動不了,好不容易從睡夢的籠罩下睜開眼睛,最先投入眼簾的,卻是潘希年的睡臉。
她上半身趴在病床邊上,睡得很沉,大概也是在某個夢境裡,眼睫幾不可見地儆數顫動著,像是被微風拂過的蝴蝶的羽翼。睡夢中的女孩子一隻手死死拉住費諾的胳膊,另一隻手則小心翼翼地握著他的手腕,同時避開輸血的位置,維持著一個並不舒適甚至稱得上彆扭的姿勢。
怕吵醒她,費諾沒有動。在沉默的凝視中,他很快留意到潘希年手指上的繃帶,以及額髮之下若隱若現的傷痕。
費諾下意識地伸出手拂開她的頭髮,想看個究竟。剛一動就牽動輸液的那隻手,針頭戳進血管深處,刺得他哆嗦一下。如此一來,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一般,潘希年幾乎是立刻驚醒了,猛地坐直身子,低聲說:
”我沒受傷,不要趕我走。“一面說,手還是死死拉住費諾的胳膊不放。
她驚恐而哀求的面容,比剛才那根針更加尖銳地刺進了費諾的心口。不忍心見到潘希年張皇四顧的神色,費諾抓住她的肩膀:”希年,是我。你怎麼在這裡?“潘希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