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川又嘆道:“若能醒過來,便是最好,若醒不過來……就是命了。”
他沉默了下,半晌沒做聲,只問了一句:“我凡間壽命還有多長?”
凡是下凡歷劫的,不管鬼神仙魔,只有自然壽終正寢才能順利歸位,不然這個劫數還得接著歷,何時圓滿,何時歸位,縱然他是冥界太子,也只能等著生死薄子上給他安排的圓圓滿滿死亡的那一日。
早一日不行,晚一日不行。
瀾川掐指算了算,笑眯眯道:“不長不長,還有兩年的活頭。”掐了掐指頭,又嘆道,“嘖嘖,這兩年你活的依然很艱辛很令人心酸,抑鬱成疾,染上癆病,最後吐血而死,多麼狗血淋漓的悲劇人生,嘖嘖嘖!”
瀾川本欲將茶蛋一併帶回冥界,卻被他攔住,她已不在,剩下的唯一能撫慰他的,也只剩這個小不點了。
瀾川只好作罷,臨走時,出了門,又特特折回來將他囑了一囑:“屆時記得早些回來,養元神開頭幾天是個費力費時的活兒,一時半刻都離不開,須得時時守著,我家那個難免不喝一喝醋。”
人間兩年,兩季春,兩季秋,彈指便過。冥界裡也只不過兩天而已。然而他卻覺得日子像是長的看不到頭,等的焦急又心煩。好在,還有小不點陪著,他抱著他,對著牆上懸著的畫像,教他依依呀呀地叫孃親。
小不點第一次含糊著叫出“孃親”兩字時,咯咯笑地口水直流,他捏了捏那張白軟軟的小臉,也忍不住笑,只是,笑著笑著,眼眶就泛了紅。
他果然如瀾川所說那樣,抑鬱成疾,兩年後,一抔黃土,兩杯酒,他歸位回冥界。
回時,雲老爺子在他身邊,哭得老淚縱橫。他不忍,卻又沒法解釋,本想將小不點就那麼悄無聲息的帶走,想了想,還是做了個人偶留下。
回去的那日,腳剛一落地,他便抱著小不點直奔冥華殿。
阿離的元神在玄冰棺裡被養的很好。瀾川正悠閒地躺在地上研究春宮畫冊。他胸口積攢著得長長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
小不點對著玄冰棺揮著白嫩嫩的小胳膊,興奮得依依呀呀地叫。
他揉揉小傢伙的腦袋,道:“叫孃親。”
小傢伙掛了一條口水,眼睛滴溜溜的轉,奶聲奶氣道:“娘——親。”
他聽著那稚嫩的一聲,扶著玄冰棺,眼眶瞬間通紅。
瀾川興致勃勃湊上來,摸了摸小不點的腦袋,與他道:“你莫急,丫頭的元神還算穩,就只是能不能醒來,到什麼時候能醒來的問題。”
他沉默了下,道:“如果能醒來,得多久?”
瀾川搖頭:“這個說不了,也許一年兩年醒來,也許一百二百千兒八百年,還可能就這樣醒不來了。”
怎麼會醒不來呢,不管多少年他都可以等,他的這一生這麼長,只有頭,沒有尾,就算等個千千萬萬年,再等幾個滄海桑田又算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就結局了。因為簽了出版的關係,中間省掉了大約四個番外,等以後再貼。
59
59、若我離去,後會有期(二) 。。。
去了冬,春又來,櫻桃顆顆紅,芭蕉葉打葉,算不得滄海,也算不得桑田,然須臾卻已三百年。
宮牆邊的兩棵老槐又吐了花。
他扶著冰棺喃喃道:“阿離,又是春天了呢。”
記得很多年前,他五百歲,她三百歲,他遇到還是一隻小水鬼的她,她搬了一塊石頭,墊著腳爬上去,抓著他的肩膀就堵上了他的嘴唇,她的眼裡透著懵懂,睜得老大,那時候,正是和現在一樣的春日裡。很多年後,在凡間,他初入藥師谷那日,坐在樹上把正在泡溫泉的她看得光光,那時的藥師谷桃花開得正灼灼,也正是一派明媚春日。
及到後來,她離開,走的那日,偎在他懷裡緊緊將他抱著,也依舊是春日裡,桃花簇簇,梨花白千樹。
想一想,她就像是從春日裡來,又走,而今三百年過,又是一季春來,他等得心慌,盼到心慌,她卻依然沒回來。
兒子已長大,從小不點長到了大不點,是那樣一個乖巧的孩子,知道為他添茶倒水,在他臉頰上親上一親,糯糯黏黏地叫他一聲爹爹,會掐一把槐花放到他床頭,冬日寒時抱著他的手捂在自己懷裡,然後奶聲奶氣的給他講從書裡或是從瀾川還有宮人們口中聽來的故事,也和她一樣愛吃蒸槐花糕。
宮牆邊的槐花開的濃盛,他很想和她一起牽著他的小手,拿鉤子勾一把槐花下來,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