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我發現她會偷偷地幫我把座位的空隙挪大,天知道這個對我來說是最最重要的,因為每日後邊那個同學都會不著痕跡地把桌子移上,為此我從讀一年級開始到現在都在跟每一任後桌鬥智鬥勇。
一個女孩子居然對我如此之好,倒讓我有些詫異。
要知道我從小到大就沒受過女性的歡迎,包括自己的親媽。
我一整年都懷著一種奇妙的心情觀察著這個同桌,看她認真地記黑板上老師佈置的筆記,在一大片昏昏欲睡兩眼無神的學生中聚精會神地聽課,也看見她將所有的本子抄寫得密密麻麻,讓人望而生畏,鉛筆用到手都無法握住才肯丟棄。
學校沒有規定日常必需要穿校服,舉行升旗儀式的星期一除外,可她每日都穿著那套難看的校服,若不是我知道校服有兩套可以輪著換,我簡直以為她每日都在穿著同一件衣服。
一年來與她發生的點點滴滴,都從側面印證了她的生活品質與狀況。
她很窮,不是一般的窮。
看著她因長期營養不良而細瘦的手,因常日被暴曬,黑得像炭一樣的肌膚,我生平第一次產生了一種難過的情緒。
被人譏諷嘲笑,被人欺負羞辱,甚至被自己的父母嫌棄,我也從未有過如此難過的心情。
幸而接下來的四年級、五年級六年級我都與她一個班,看著她中午狼吞虎嚥地吃著食堂難嚥的5毛錢飯菜時,我會忍不住掏出自己所剩不多的零錢替買一份2塊5的,然後坐在她旁邊,假裝不小心將她的飯菜全部撞翻,將我那份陪給她。
這種把戲第二次做就被拆穿了,然後她說什麼也不肯吃我的那份了。
那日她忍住飢餓,依舊挺直著小身板認真聽課時,她那被汗水染溼的髮絲捲曲著貼在前額,看著黑板的眼神嚴肅而專注,陽光照射進來,她的臉龐就像一塊磁鐵,將我的視線牢牢吸引住。
也許我太早熟了,從那時,我就對她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若是半刻不見她,心裡都空落落的,每到週末回去,週一回來時,我的心就好像被羽毛輕撓著,癢癢的。
拜她上課認真刻苦,勤做筆記之功,我成績也連帶著提升不少,可她成績太過優異,我擔心中考她會報C市的重點中學,那地方目前以我的成績還上不了。
中考前夕,她的情緒明顯低落,我問她想報哪裡,她皺起眉,因長期營養不良而泛白的唇勉強勾起一抹笑:“不知道,也許會去其他地方吧。”
後來,她真的不見了蹤影。
在我想方設法的各種打探下,才知道她中考都沒考完便離開了這裡。
她的不辭而別,是我一直未宣之出口的遺憾。
初中三年,我依然沒有什麼談得來的朋友,大多數人對我的印象都沒什麼變化,孤僻陰沉的死胖子。
不同於其他人總是呼朋喚友,我一貫獨來獨往,這難免比別人多出了大量的課餘時間來消耗,我學了吉他,學了鋼琴,學了美術,最多的還是沉浸在各式各樣的書籍裡。
雖然我並無多大變化,可我家裡卻早已變化得翻天覆地了。
我直到初三才知曉,自己的母親原來身份不凡,竟出生於帝都某高幹家族,據傳根基深厚,遠非一般階層官員可企及。
只因看上我父親,不顧家族阻撓,跟著他來到了這個三線城市生活,柴米醬醋,雞毛蒜皮,生生將兩人的情感磨損得半分不剩。
在我記憶中,他們似乎沒有一次是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共吃一餐飯。
他們間的矛盾在我初三時,達到了頂峰,在一日家常便飯的吵架中,父親扔出了一份檔案,離得近的我看得分明,那上面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母親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了字。
正因他們離婚,我知曉了母親顯赫的孃家。
她問我想跟誰,我想了想,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印象卻是陳燕那張黝黑的小臉,細瘦的手臂以及那嚴肅而認真的眼神。
“跟爸爸。”
母親那張曾漂亮無瑕,如今卻佈滿色斑的臉上呈現出一種不可置信神色。
她有些神經質地朝我吼道:“你瘋了,跟我去北京你要什麼有什麼,你跟著這個窮鬼,你一輩子就完了!”
可最後,我還是跟了父親。
高中我依舊選擇在這個小城鎮裡就讀,在開學的前一天,過於無聊的我,揹著把吉他跑去了中心廣場,對著四周喧鬧叫賣地攤貨的賣主,成群結隊的廣場舞大媽,以及人來人往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