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緊她,簌簌落下淚來,哽咽著繼續著剛才未說完的話:“也請你答應我,在三途河岸的彼岸花旁多停留一些時間,務必等我趕到。”
明知那個白衣少女已如白蓮凋謝,芳魂縹緲,這一切不過是自己虛妄的幻象與綺念,可他失血的蒼白唇角卻微微上揚,流露出罕有的純淨笑容。
席紫凰木然愣住,隨即,那顆俊秀的年輕頭顱歪倒在她的肩上。
“啊——啊!”席紫凰緊緊攬著戀人的屍身,揚首發出嚎啕之聲,緊接著心口刺痛難忍,暈死了過去。
【注】瘞玉埋香:瘞:(yì )埋藏;指美麗的女子死亡。
☆、共語猶憶當年事(上)
(四十二)共語猶憶當年事
狂風吹起一地白雪,玉屑般的雪沫肆意地飛向殘陽消逝的灰藍色天際,城外四周遍佈松柏樹影,放眼一片蒼莽。
山頂宮城的濃煙火光還在繼續,剛逃脫困境的一行人覺得腳下地面在隱隱震動。
一切的愛恨情仇,在這場希望魘城史上的大劫難裡被無情演繹,其結局如何,逃離的眾人似乎已不願多想。
目光痴痴的席樂婷在鬱霓影的細心攙扶下,與眾人一步一滑地下了雪山。山腳下,嬴逸翔、袁芯竹見到數名前來接應的東溟教弟子,之後與鬱霓影、方海等人分道揚鑣。嬴逸翔凝視著樂婷,憐惜道:“阿樂,你隨我們回東海言靈島吧,我會讓袁師妹她們照顧你的。”
席樂婷眼眶紅腫,只是搖頭:“不,我自有去處。若有機會,我會渡海做客的。”
嬴逸翔見她表情麻木,原本清如澗溪的瞳睛蒙上鬱郁暗色,知她連番受打擊,不禁心生愧疚:“是逸翔對不住你,日後如有驅策,可以傳書信通知我一聲。”一旁的鬱霓影說:“少教主放心,我們會安置好阿樂的。”
嬴逸翔雖然對鬱、席二女的交情有些疑惑,卻依然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巧的垂金扇,遞給席樂婷道:“此乃教中信物,今後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請求;若言靈島的守衛看見它,也不會為難你的。”
席樂婷接過垂金扇,淡淡道:“謝了。”嬴逸翔低聲一嘆,從戴信手中拿過嶽峙淵渟劍,託交給她:“此劍我受之有愧,就此璧還。”席樂婷接過寶劍,只覺入手冰冷沉重,忽然想起了長姊,垂目將臉頰貼上了劍鞘。
嬴逸翔又環視周圍其他人,拱手道:“這次能與各位武林才俊相逢,實乃榮幸,後會有期。”
方海忍不住道:“不用你擺虛禮,下次相見,說不定咱們會刀劍相向。”
嬴逸翔靜默一笑,率袁芯竹和戴護衛等人先行離去。袁芯竹在經過一顆歪脖子古柏時,回首頓足向鬱霓影他們望了一眼,目光似在某處停留了一下,倏而轉身離去。
顥清雲甍的止水閣中,秋露難以置信地拉起主人的手,抽噎道:“公主你快睜開眼,少城主來看你了,求你快點醒來吧。”
衣衫染有血跡和塵土的席宇辰不顧他人的勸阻,抱起面色蒼白的少女,看著她眼角旁的淚痕,心中劇痛,側目朝身旁哭泣的秋露喝問:“她不是在映雪樓養病嗎?怎麼會中毒而死,到底是誰下的毒手?是不是那個盧翎!”他想起母親居然命人將叛徒盧翎的屍體放入冰室,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秋露見他眼中露出少有的狠厲之色,心頭一顫,拉住席宇辰的衣袖,搖頭低語道:“您別問了……”席宇辰看著她欲言而止的神色,不禁皺起眉頭。
三日後,星霓公主的屍首被少城主席宇辰率人埋葬在歷代城主家眷的陵園,由於席紫凰過於悲傷,暫時臥床養病,故而未現身。
當兩名僕人小心翼翼滑闔玉石棺蓋時,席宇辰脫口道:“等一等!”
他注視著少女最後的容顏。
眼前水蓮般的素顏,調皮莞爾時的笑靨,自己餘生將不復相見。
席宇辰不禁想起童年時自己與小妹一同戲耍、習字和練劍的情景,他下意識地從懷中掏出去空華山學藝前她送的手工平安符。睹物思人,更添悲傷。
嫡母為何要如此待樂婷?偌大一座百餘年的城堡,竟容不下一個跳脫叛逆的少女嗎?
突然間,席宇辰心中的憂傷憤慨如海潮洶湧——他開始憤恨嫡母的薄情寡義,不忿外祖母的放任淡漠,而身為城主之位繼承人的他,又將何去何從呢?
席宇辰怔忪了好一會兒,繼而傾身上前,將自己貼身的一枚葉形白玉佩摘下,放在妹妹交放於腹部的手心內,然後他咬住下唇,用力將餘淚逼回眼眶,啞聲道:“闔——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