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委屈,也許是失望,也許過了太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了。
“安意,我不想指責你什麼,但真相是什麼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了。”
安意仍未回過神來,只是怔怔地望著我。
我到了現在才發現,我早就失去了他,而他也終究失去了我。
“我要休息了,你抱穗穗回去吧。”我起身下了逐客令,他卻抓住我的手,由下至上地看著我,表情有些難過,“我們再聊聊好嗎?也許我們之間真的有誤會呢?”
我掙開他的手,“我剛回來的時候,你明明有那麼多次機會,但你都完全沒有問過,別說問,這麼幾個月,你有找過我嗎,有試圖聯絡我嗎?我的護照和證件都還在家,你有想過我能去哪裡嗎?”再說下去也全是埋怨的話,我不想再變成怨婦,只是無力地擺擺手,“我不想再聊了,你走吧。”
“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去查。”他一副妥協哄人的嘴臉。
“算了,婚都離了,還做這些有什麼用?”我冷言道。
他抿嘴,沒有再說話,看著我往裡走,表情變得無辜又可憐,“現在抱她走她肯定要哭的。”
“……”
最後他把穗穗留了下來。
我用毯子裹著穗穗,小心地把她抱到臥室去,又拿溼毛巾來給她擦了手和臉,摸著她的小臉蛋,心裡突然一點都捨不得了。
忍不住有些怨安意。
明明我都打算放棄了,為什麼還要把孩子留給我?
我安置好她之後便輕手輕腳地去洗了澡,我用了最快的速度,結果出來的時候她還是醒了。我以為她會鬧,可她只是坐在床上,一聲不吭地縮著肩,又乖又可憐。
我開了落地燈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問她:“醒了?媽媽給你洗個澡好不好?”
她眨了眨眼,聲音幾不可聞,“餓。”
我忍不住彎唇,“媽媽這邊沒有牛奶,給你煮麵湯喝好不好?”
她小聲說好。
“你在房裡等媽媽,媽媽很快就回來。”
她睜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望著我點了點頭。
穗穗的這一雙眼睛像極了安意,又圓又大,睫毛長翹,自帶眼線,眼仁黑得不像樣。我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她的眼睛,她縮了縮肩膀,好歹沒有躲開。
我去廚房煮麵,冰箱裡還有一些食材,等水開的時候我去洗菜,一回頭就看到穗穗光著腳走出來了。
我連忙擦了手跑過去把她抱到椅子上坐好,柔聲問她:“穗穗怎麼出來了?”
她沒作聲,我倒了水,小心地喂她喝了兩口,那邊水開了,我又跑回去煮麵。偶爾轉過頭看她,發現她也在看我,目光一閃一閃的。
麵條很快就煮好了,我用大碗撈涼了一些,再裝到碗裡坐到她旁邊去,一口一口地喂她。
她很喜歡吃,哧溜溜地吃光了。
“好吃嗎?”我替她擦嘴,笑著問她。
她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碗底剩下的小湯,我笑著全勺給她吃了。
我去洗碗的時候她又跑過來,一手抱著我的腿,一手攀著櫥櫃往上看,我拖過椅子讓她站在上面看我洗碗洗鍋,我洗完之後她還聰明地遞過一旁的手巾給我擦手。
收拾好廚房後我抱著她回房,把她放到床上之後去浴室放水,而後找了一條我的小背心去給她比劃,正好可以當她的睡裙。
她顯然很喜歡自己的新睡裙,洗完澡穿上之後對著櫥櫃的鏡子看了好幾眼。
“喜歡?”我問她。
她有些害羞地望著我。
“媽媽找人做一件一樣的送你好不好?”
她聽懂了,忙不迭點頭。
我有些惆悵,其實她一歲的時候我給她買過很多裙子,但現在都已經穿不合適了,她和尤尤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都換了。
穗穗吃飽了就睡不著了,我用手機翻出她以前愛聽的童話故事講給她聽,以為她會已經聽膩了,結果仍然是挨著我聽得津津有味。
講完了三個故事,她才終於睡過去。
我摟著她,怎麼也睡不著。
我幾十年來,顯有這樣茫然的時刻。
父母意外事故,外公離世,退學,進顧氏做董事,那時候的壓力不會比現在小,但我思路清晰,毫不畏懼,每一步都走得紮實穩妥。
但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選擇才是正確的。
離開安意,放棄兩個孩子,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