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沒有走,厚底靴子在她前邊踱來踱去,踱來踱去,只差沒趴開草叢看了。
“索額圖,聽聞你最近弄了條細犬回來?還帶到皇宮來了?”康熙道。
“是啊,這不正想給皇上瞅瞅呢,我那條狗的品相不錯,四肢肌理髮達,玉石眼,血紅毛……”索額圖道。
“尋人怎麼樣?”
“皇上,您說什麼話,我下手的東西,能差得到哪裡去?這狗聰明著呢,射下雕兒來,不管在哪兒,它都能把它叨了回來。”
“去,把那條狗牽了來,朕就在這兒守著!”康熙指了指草叢,以眼示意,他剛剛看見那叢草略動了一下,原以為是風吹過,但此時此地,沒有風啊。
他看得清楚,說及狗的時侯,那叢草又哆嗦了一下,然後便靜止了。
可還是沒有人出來。
還不出來是吧!
康熙有些惱怒,聽到笛聲的第一聲開始,他從一開始的惱怒慢慢變得驚訝,他聽得清她笛聲中的憤鬱之氣,卻也聽得出她不甘命運,想要改變它的堅定,清雅悠揚樂音,竟和他能生共鳴。
他頭一次想弄清楚,這個人是誰?
可這個人,還真躲著不出來了,她以為她能躲得過麼?
“這不太好吧?”索額圖看著那叢草,很佩服草叢裡藏著的那人心志堅定,配合著康熙,“我那狗,它太過兇猛了,臣還沒訓練好,它那嘴沒有準頭,一口咬下去,經常把人骨頭咬成兩截。”
草叢顫抖了兩下。
“這樣啊……”康熙拖長了聲音,“沒那麼嚴重,最多咬個血窟窿出來,對了,你去牽狗的時侯,順便叫上御醫,吹得一曲好笛子,萬一咬傷了手,也好就勢治了。”
衛珏蹲在草叢裡,只覺有些細細的草莖穿過了衣裳,竟是要刺破面板一般,讓她身上有些發癢,草上的露水沾溼了衣襟,貼在面板上,冰冷潮溼,她看著那兩人在小道上商量來商量去,又聽他們提到用狗來搜尋,惱得暗暗咬牙,深深懊悔自己為什麼手癢,來了這麼一出?
她聽得其中之一的腳步聲慢慢離了,路上只剩下了康熙一人,左右望了望,心想兩個人不好走路,因為他們能兩邊圍堵,但只剩下他一人了,趁他往別處望的時候,她倒是可以從另一條小路走。
厚底靴子的腳步聲在青石板地面上踏來踏去,象是聽到了她的心聲,竟往另一頭去了,“咦,這是報歲蘭,這等地方,也有這種奇花?”
他往那邊看蘭花去了。
現在不走,還待何時?
衛珏貓著腰,就往另一邊急步跑了去,前面很黑,沒有燈照著,她只隱約見到青石板的地面,但她顧不上許多,只顧貓著腰往前衝,忽地,她便感覺頭撞到了一堵牆上。
布包裹的肉牆。
彭地一聲,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的頭撞到那肉牆上的聲音,極為清晰。
她的鼻端,有薰衣草的暖香味道,但著皇家特有的凜冽之氣。
衛珏暗叫不好,抬起頭來,便撞進了一雙深如幽潭的眼眸當中,含著薄怒,她忙垂頭,下跪:“皇上,奴婢該死,衝撞了皇上。”
怎麼沒把他撞倒?她心底不期然地起了些遺憾,又怕眼底的遺憾流露出來,忙把眼眸垂下。
又想,他身子清瘦,肌肉倒是結實……一想及此,忙在心底合什,道了聲阿彌陀佛,怎麼能如此大逆不道?
“是你?”康熙看清了她的面容,略有些失望,在他的眼底,她在他的面前,總是以粗俗不堪只知道要錢的市井小民形象出現。
衛珏聽出了他的失望,眼珠子轉了轉,“奴婢剛從這條路走過,便聽見有人來了,奴婢這才躲了起來。”
“你可聽見笛聲?”康熙試探著問。
衛珏側過頭思索:“是聽見有笛聲來著,還看見有道人影,在前邊一閃就不見了……奴婢就是被那道人影嚇的,這才躲進了草叢中。”
“是麼?朕還想著,這人笛子吹得那麼好,朕頗欣賞,還想著把她調入乾清宮,陪朕吹笛弄樂呢。”
對一個幸者庫的罪奴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乾清宮,是她們連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康熙仔細地觀察著衛珏,想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狂喜,能得到一個飛上枝頭的機會,以她的脾xing,她會有這樣的表情,康熙心底明白得很,可沒有,她臉上只有遺憾:“可惜奴婢不會吹笛,如若不然,能得皇上賞識,是奴婢莫大的福氣,奴婢不敢欺瞞皇上。”
第十六章 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