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是處心積慮,而素玉,不過被形勢所迫。”
“華章,在我的眼底,她們沒什麼區別的,除了秋兒,她才是這世上最良善之人,只可惜,良善之人,在這裡都活不長,剩下的,只有我們這些如惡鬼般在人世搶食的人了。”衛珏輕聲嘆息。
小李子眼淚差點兒奪框而出,他知道衛珏不喜歡他流淚,抬起頭來,生生把眼淚bi了回去,向她道:“只可惜,秋兒到死都不明白,而我,卻明白得太遲了。”
他匆匆向她拱了拱手,轉過頭去,轉身離開。
在他轉頭的一瞬間,衛珏看清了他眼角流下的淚,晶瑩如珠玉般滾落,她輕輕地道:“你還能流淚,還有所期盼,可我,卻連淚都流不出來了,十歲之時,便已把眼淚流盡,便向自己發誓,從此之後,再也不流淚了。”
她將披風帽子蓋上了頭頂,沿石子小路往回走,宵禁的時間早過了,除了巡邏皇宮護衛一隊隊地走過,再沒有其它人,可他們不會來這裡,最低等的罪奴呆的住處,皇宮裡最幸苦的勞作之處。
不遠處是繁華似錦的皇宮琉璃瓦頂,既使在深夜,也有華麗的宮燈照著,不比這裡,處處漆黑一片,空氣中飄蕩著皂角的味道,到處掛著永遠洗不完的華麗衣服,她們永遠都不可能穿上身。
衛珏向前走著,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青石板地面作響,忽地,她聽到了悠揚的笛聲,悽悽婉婉地從高牆那邊傳來,那是一首楚天謠,笛聲中彷彿帶了無數的心事,卻隱隱含了不平之氣。
這是宮裡頭受了欺侮的小太監夜裡睡不著了,才出來吹笛的吧?
想當初,她原也是父母護如明珠的女兒,五歲便學琴讀詩,下棋更是連父親都不是敵手,可這一些,已經多長時間不曾記起了?幸者庫的人都只記得她衛珏鑽進錢眼裡的樣子吧?
衛珏站在牆邊,正巧身邊有竹,便摘下一片竹葉,以葉為笛,和著那笛聲吹奏起來,那笛聲停了停,彷彿有些意外竟有人相和,但轉瞬之間,便又奏起,和著衛珏的竹葉之聲,兩道樂聲溫柔婉轉,互纏互繞,竟然和諧得如糖融於水中。
許久沒有碰這樂器了,衛珏被那笛聲弄得興致大起,一曲《楚天謠》奏完,她便奏《雲宮》,只可惜那《雲宮》音調太高,她手裡只有竹葉,一不小心便弄破了,她這才意猶未盡,丟了手裡的竹葉,轉身向住處走去。
可沒走十幾步,她就聽到了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心底一驚,警意頓生,不假思索地便躲到了假山後邊,藏得嚴實了,這才敢把頭伸了出來,朝外望。
氣死風燈照射之下,衛珏又看清了那位臉孔圓圓的小太監……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穿太監服,穿著一身五品侍衛服飾,臉色冷俊,彎彎的眉毛像兩把彎刀,四周圍打量著:“是什麼人在這裡吹笛,還不快出來!”
第十五章 不期而遇
衛珏暗叫不好,把頭更深地埋進了草叢之中。
她又聽到了那個清朗而好聽的聲音:“索額圖,找到了嗎?”
“沒有呢,皇上,這等地方,還有懂得樂理的,真當奇了。”索額圖道。
“她的笛聲滿含不平之氣,卻平和中正,兩種看似不可能的情緒,卻能揉和於一起,是怎麼樣的際遇,才會使她有這樣的感觸?”康熙聲音低低的,“就象朕一樣,抱怨老天爺的不公,還不如自求多福。”
索額圖撓了撓頭:“皇上,臣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這人不出來,定是走了吧,要不咱們回去吧,出來久了,太皇太后又該擔心了。”
衣服劃過草叢索索地響,他們的褲腿兒就在衛珏的前邊,衛珏一時間也冒出過許多下作的念頭,比如直接走了出去,來個不期而遇,從此攀上貴人什麼的,宮裡的妃嬪利用巧遇的一下子飛上枝頭的事兒她聽過不少,但她一想及他那張悲喜不動聲色的臉;想及自己剛剛才因為‘兒皇帝’之言而獲罪,她便把剛剛的念頭打消得乾乾淨淨,他不是好糊弄的人,她一清二楚,一不小心的,就會把自己的小命兒給糊弄沒了,她一想及此,就把身子藏得更嚴實了一些。
她已然丟棄了風骨,不想把小命兒也丟棄在一時的頭腦發熱之上。
一首曲子而已,改不了她父親的罪,也改變不了她的命運。
反倒會因為她的出現,讓康熙又想起她前面才犯下的罪來,指不定老帳新帳一起來算。
所謂的命運,只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她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更何況對著的是這位她摸不清脾xing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