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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著卡爾,企圖把這股力量分給他。

而卡爾,莎赫蒂的小白痴卡爾正被人挪到素素的床上,他不斷地顫抖,樹幹在他腹部留下一個碗口大的窟窿,不知往何處湧動的血液正像無頭蒼蠅一般在他的身體裡尋找出口,最後爭先恐後地從他的咽喉湧出來,令他嘔吐著猩紅的血,在他蒼白的臉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紅色痕跡。

“媽媽,媽媽……”卡爾不斷地嘔著血,也不斷地呼喚著天堂裡的媽媽,“媽媽,媽媽我好疼啊,媽媽我好疼啊媽媽,救救我,救救我媽媽…………”

素素握住了他的手,她跪在床邊,撫摸著他抽搐的臉龐,溫柔地安慰著他,“親愛的,別害怕,我永遠在你身邊,很快,很快醫生就來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相信我卡爾……”

“不,媽媽,我太疼了,沒人能救得了我……”

卡爾一直哭一直哭,血和鼻涕眼淚都纏在一起,他年輕的臉龐看起來糟糕透頂。

好不容易等到醫生出現,這個被流放到西伯利亞的老先生只隨意看了一眼就下達判決書,“別費力氣了,傷成這樣只能等死,我們這兒也沒有嗎啡能給該死的德國人用。”

伊萬說:“醫生說的沒錯,反正你們個個都要死。”

海因茨和米勒都沒再說話,素素低下頭,左手抬起來遮住了自己盛滿眼淚的悲傷的眼睛。

海因茨艱難地從夾襖口袋裡翻出一根完整的香菸,在爐子裡點燃之後塞到卡爾嘴裡,“臭小子,這是今年的最後一根菸,以後別……別他媽再跟著俄國人屁股後面撿菸屁股抽。”

卡爾深吸一口,香菸的氣味掩蓋了血腥,但他依然在哭泣,他緊緊抓住素素祈求著,“媽媽,媽媽我還是很疼,救救我,救救我媽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素素看著他因為疼痛而扭曲的神情,巨大的無力感令她幾乎崩潰。

過了一小會兒,卡爾似乎好了一些,他顫抖著說道:“媽媽,我做了很多罪惡的事,我殺了很多人,媽媽,我並不想這樣,但是元首告訴我們這些人都是魔鬼,他們該死……無論是兒童還是婦女……他們通通該死……”

素素撫摸著他的頭髮,輕輕地回答他,“媽媽原諒你,媽媽永遠不會怪你。”

“可是上帝不會原諒我……我是該死的納粹分子……我會下地獄……我害怕,媽媽我害怕……”

“不……不,不會的,親愛的你相信我,媽媽會守著你,永遠守護著你,不讓魔鬼有可乘之機。”

“真的嗎?真的嗎媽媽?”

“真的,我保證。”

“我相信你。”卡爾微笑起來,就像天使一班純淨,“海因茨說你無所不能,媽媽,我相信你…………謝謝你……可是對不起媽媽,我不能去慕尼黑幫你修籬笆了……也許海因茨長官能學會…………”

“別這樣,卡爾,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我一定和我們一起回去,回德國,回到故鄉去,你不能就這樣離開…………”

“媽媽別哭……”他艱難地想要抬起手為她擦去眼角的淚珠,但這都是枉然,他連眨一眨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謝謝你的巧克力,它讓我感到非常幸福……”

最後,卡爾仍然保持著微笑,他在巧克力的甜蜜滋味中離開了這個冷酷又無情的世界。

周圍的人低頭飲泣,即便他們已經習慣了死亡,是的,卑微又頻繁的死亡,卻仍在這一刻遮掩不住內心的悲慟,默然流下眼淚。

而素素的悲傷再也忍耐不住,從一九四一到一九四六,從巴黎到莫斯科,她所承受的雖不及戰區人民之萬一,卻也足夠摧毀一顆堅強勇敢的心。素素伏在卡爾床邊失聲痛哭,她忘不了壞笑的赫爾曼,忘不了快活的維奧拉,忘不了那些在戰爭中泯滅的靈魂。

就讓我們哭泣,就讓我們沉默,就讓我們緬懷——一個流盡鮮血的年代。

卡爾死了,莎赫蒂又恢復到往日的寧靜。

只有被鮮血染透的床單記得,曾經一個鮮活的青年在聖誕節後的冬日裡隕滅。

克羅洛夫大尉得知此事後做出了冷靜的評價,“德國人死得還不夠多,遠遠不夠。”

這話非常正確,比起戰爭中蘇聯人民的犧牲,德國人的付出還遠遠不夠,也許也仇恨也遠遠沒有消亡。

仇恨深入血液,伴隨黑夜而生。

卡爾離開的那天晚上,海因茨被留在了素素房間裡,他得依照克羅洛夫夫人的安排為她清理房間,還得洗乾淨被鮮血浸透的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