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煜隨即將眼下之情況瞭解了大概,確實如婢女百雀所說。
見到廉幽谷那著急的小樣子,公孫煜也別提多得意了,“百雀,去吩咐後房給娘娘燒鍋熱水,翡翠呢,就去工匠那裡搜幾匹裝飾未用完的布料過來,若見到好的木枝竹篙什麼的,也一併帶過來。趕緊趕快!”
這個架勢,大概是山人有妙計,可解燃眉之急的。百雀翡翠很快便依吩咐去搜尋,而公孫煜卻就在原地物色好的地基來。
待翡翠抱來一堆兒衣料布料棍棒木枝什麼的,公孫煜也終於捨得將那玉手從袖筒中摸出,開始動手幹活了。
廉幽谷在一旁是好奇地盯著,眼睛連眨都不眨。“老師,你這是幹什麼呀?要搭房子嗎?沒有龍骨,木樑,這房子怎麼搭?”
“世人皆謬矣。誰說四四方方以龍骨搭房就穩固了?你看老師,將那四方減去一個角,那才叫牢固呢!”說著,也並不抬頭,而是很快以木條為骨,包裹在了三角形的布匹之兩端,如此重複做了四樣。
待要將這布架子併攏收線時,公孫煜卻是犯愁了,“小葵花過來幫忙。”
廉幽谷也是個喜動手之人,躍躍欲試地上去給公孫煜搭了手,二人藉著合力方將這布架子支開來,竟似個小扇形的筒子。可想那小棚子初見雛形,也是個遮光避日的好去處。
廉幽谷喜出望外,更是帶著欽幕崇拜之色堪堪望著自己的老師。而這位老師亦毫不謙虛,享受著徒弟的孺慕之情,侍師為傲的成就感自更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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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下這一幕,卻不巧地落到了站在不遠的殷世煊眼裡。
他身為主祭人,事無鉅細調配運籌至此時,一面是睏倦,一面是剛放下半摞包袱。故而是趁著祭禮尚有一兩時辰,且去與那些工匠們小休一兩刻。
他身旁站著一個綸巾士子,此番同樣見著不遠處的二人。心下卻是覺不對勁,望去殷世煊面上之神色,其中淡漠如昨夕,納是如何都看不透。便福了手,“殿下,近來玉岫之熱鬧士下亦有所耳聞。殿下大概沒有去過那裡,可曾知道公孫少傅近來之光景?”士子沒有大肆解讀遠處的所見,但也是出於好心,特意委婉地提示了他的主家。
殷世煊目空無色地眺向不遠,深紅紋金的大鰲在身後漫漫飛舞,時下卻是靜得出乎預料。尤是其眉間之形色,亦如結了冰霜那般冷肅。
“你我之交,勿須諱而不言。”大概是需要旁人佐證他的判斷,殷世煊明知故問地又加了一句,“但說無妨。”
士子赧然一笑,垂頭簡思,“公孫煜向來聰明絕頂,依士下來看,近來舉止總似不大穩妥,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跡象。”
“覬覦太子妃嗎?”殷世煊料定無人敢大言這般猜測,竟毫不遮攔地替人說了出來。
士子略慌,“士下也僅僅是猜測,還望殿下恕罪。”
“所以你以為這是壞事?”面對士子投來的驚詫目光,殷世煊意味深長地側目而笑,“你也說不可為而為之,讓公孫煜繼續如此下去也未必是壞事。”他調子倏爾變冷,“至少在從前他是聰明絕頂,可以說毫無弱點可挾。但今後不同了,無論何時何地我亦有令他折服的辦法,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一旁士子聽聞早已是目瞪口呆,背心不由冒出一層冷汗。之後殷世煊不再言語,他也便未再敢說什麼,而是隨於殷世煊之身後,離開了遠處二人的視線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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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廉幽谷與老師合力搭來小小棚屋,自沒有更多其餘的想法。
只是見了最後的成品,實在忍不住讚歎。便上去扯著公孫煜的袖子撒嬌,“老師,你真是太有本事了,我要跟你學多少年才能學完這些啊?”
公孫煜謔意敲著她的頭,力道卻極為溫柔,“老師本事多了去,你一輩子都學不完的。凡事不要貪多,撿幾樣學成精活,我老人家也就寬心啦。”
“那可不行,這是多麼好的機會。既然有一輩子多,那我就跟老師學一輩子,直到把老師的本事都學光光。老師不能小氣!”
一輩子。
公孫煜咀嚼著,這個一輩子會能延續多長時間,乃忍不住去揉了揉這稍縱即逝的小臉蛋。手指收回袖筒道,“小葵花有著先天的本事,老師的東西學多了未必是好的。你放心,用不了一輩子的時間,老師好好挑幾樣適合你的,把你培養成無所不能的大宿儒。”
“聽著就很贊,謝謝老師!”
“總算學會了。”公孫煜繼續溫柔地笑著,似如沐清風。
時逢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