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俊心口一疼,這可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啊!對母親說:“右臂雖折,左臂不是完好嗎。”說完伸手招著蓋繚,蓋母無法,只得放開,蓋繚這才破涕為笑,上床擠入他的左懷。
蓋俊擁著如瓷娃娃一般的小人兒,用褻衣袖口為她拭去臉上淚珠,又撥弄著她那柔順烏亮的黑,柔聲道:“阿妹已經學書明理,不可動不動就哭鼻子。”
“這些天我喚阿兄,阿兄都不睬我。”蓋繚把頭深埋懷中,小手卻不敢在兄長身上亂碰,怕他疼痛。
蓋俊解釋自己病了,蓋繚如何肯聽,他只好千般許諾,在答應了一系列不平等口頭約定後總算求得原諒。蓋俊如此嬌慣妹妹,蓋母馬昭雖覺不滿,但也知道說了也是白說,女兒就是要月亮他都肯去摘。
這時阿白端著銅盆進來,準備為蓋俊梳洗,蓋母馬昭強把蓋繚拉回身邊交與阿白,親自持巾為兒子淨面。
見母親輕柔而認真的為自己擦拭臉上汙垢,尤其那神情中隱含的絲絲溫柔,說不感動是騙人的,蓋俊只覺得鼻子酸,眼中含光。
細心的蓋母察覺兒子神情不對,停下動作問道:“錦奴,可是為母碰到你的傷處了?”
“沒。”蓋俊笑著揉了揉眼睛,“只是這次大難不死,有些感慨罷了,上蒼真真待我不薄。”
蓋母持巾的手臂一僵,她忽然現兒子長大了。
“喔……喔……阿兄也哭鼻子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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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俊來到這個時代整整四天了,還是沒有夢到過前世,看來他這輩子再也無法回到那座‘鋼筋森林’了,連夢中也不行。
這具身體康復得很快,除右臂外,身上其他傷處已基本無礙,醫匠剛剛鬆口,他立時溜出門外,也不管醫匠後面那句“切忌不可碰了手臂”,之前一直躺在床上,實在把他憋悶壞了。
蓋氏作為郡裡屈一指的大族,人口四百餘,僕婢佃戶倍之,是以住地面積極闊,因地處邊疆之故,除一面靠山無需佈置外,另外三面皆以堅壁圍之,其上角墩垛口、女牆、射口一應俱全,並帶有多層角樓,有家兵日夜守望,完全是一座中國式城堡模樣。且內建田圃、池塘,並不懼敵人圍困,自建成以來,打退過不少次盜匪、羌胡的襲擾。
同族聚居,自然分為官宦之家,平民之屬,待遇不盡相同,蓋俊這一脈最為顯貴,住在塢堡南端,背山遠門最是安全。他未與父母同住,獨居一座小庭院,時下正月裡,萬物始為萌動,景色略顯單調,至夏秋時節,院中滿是鮮花果樹,精緻秀麗,倒還有些看頭。
抬頭仰望,漢代天空是純淨的,是無瑕的,如非親眼所見,你絕對不會相信天空會是這樣蔚藍。
“汪汪……”拴於牆角的一隻黑狗衝著他狂吠。這是他飼養的愛犬‘黑駒’,如其名,身高體壯,宛若馬駒,它出自羌中,驍悍異常,草原狼亦非其對手,是他打獵的好幫手。
蓋俊此刻卻不敢將它放開,倒不是怕它咬人,而是他右臂骨折,哪禁得住這大狗一撲。從僕人手中接過一塊骨頭餵它,黑駒對主人不為它鬆綁繩索大為不滿,對骨頭置之不理。
蓋俊啞然失笑,伸出手為它抓癢癢。
蓋母馬昭認為他既然能夠下床了,就該去拜見長輩,便把他拉回房中梳洗。
蓋俊穩穩跪坐在銅鏡前,母親馬昭為他細心梳頭,後將黑分作左右兩半,各紮成一個結,形如羊角,這叫總角,十五歲束前的童子皆作此打扮。他臉拉得老長,一個現代人絕對想象不到長時間勒緊根會是如何的癢,記憶中的印象太深刻了。開句玩笑話,都說古中國人忍耐力驚人,依他看來和長時間忍受束帶來的不適不無關係。
先去的是祖母那裡,祖母出身於敦煌曹氏,能配得上蓋氏嫡系正妻的人家自然也不會差了,曹氏也許不是敦煌郡內最大的家族,但絕對是歷史最悠久的家族,其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漢武帝開拓河西時期,西漢時堪稱一枝獨秀,其他望族皆是到了東漢才慢慢展起來的。就算今日,曹氏在這敦煌郡也不曾弱了誰。
自六年前祖父去世,祖母因憂傷過度得了一場大病,最終僥倖逃過大難,但雙腿從此失去了知覺,精神也大不如前,每天至少要睡六、七個時辰。
蓋勳夫婦外加一雙兒女到來時老人還未睡醒,蓋勳將屋內幾名婢女打出去,領著妻子女兒跪坐在蒲席上靜靜等待,平時喜歡吵鬧的蓋繚這時也顯得分外乖巧。
一刻鐘後老人轉醒,口中叫